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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英默默拾掇了东西,把祭品分给了守墓老人。守墓老人已不会跟梅英客气,可是他却两手接过,“你总这样客气。”“都是贱妾应当做的,有您陪着官人,料来他亦是不寂寞。”梅英轻叹。这儿是铁门寺,也就比那乱葬岗好一丢罢了。这儿的棺材,经常若干年都不会有一人来领。因此跟这些孤魂野鬼作伴的,也便唯有这守墓老人了。她真心觉的做的实在不够。回至镇上,谢了山哥回家,诸人心情仿佛全都变沉重起来了。老大蔫了,老二看哥哥情绪低落,也跟传染了一样,也蔫了。乃至,看着郝屠夫,老二都没扑上去,只打了招呼便回屋。如今有心情跟郝屠夫打招呼的便只有小贝贝。他从梅英的身后伸出胖脑袋,对郝屠夫使劲晃。他手绑着,伸不太出来,只可以晃脑袋。“我抱他?”郝屠夫摸摸小贝贝的小脑门。“你咋不给他戴个帽儿,小秃子多难看。”“他要吃奶了。”梅英退了步,存心避身过去。午间时候不是讲好了吗,为何这人还这样?梅英有些郁闷。回屋,解开小贝贝,取热奶默默的喂。小贝贝如今有叉椅,可以坐着吃。可是,他还是在叉椅上一跳跳的,拍着挡板指着外边。显而易见,适才没跟郝屠夫打成招呼,要他有点气忿。梅英轻敲了他的小光头,他才怏怏坐下,不情不愿地吃起来。终究喂完,梅英给长福兄弟俩一人倒一碗,“你们先吃,我立马去烧饭。”“随便做点什么罢!”老大觉的自己都非常累,娘亲一直背着小贝贝,应当会更累罢?梅英摸了下这个小暖男,去了灶房。她今日真没买菜,一早出去给孩儿买了书,午间饭后又去了铁门寺,真真一日啥也没作。午间的炖菜,便是由于她没菜了才会做。如今再做炖菜,她自个全都不想吃了。再瞧瞧,灶房中除泡菜,便是酱菜,还有些米面。最终,她作了酸菜饼,拿泡酸白菜切丝,合进面糊再调味儿,而后一张张烙起。她母子三人,吃五张便可。单独给郝屠夫烙了六张,顺带作了个胡辣汤,横竖这只须要面粉,加点佐料就好。把自己跟孩儿的先拿回屋,又敲郝屠夫的门,“他郝叔,饭在灶上呀!”话一讲完,她立马走回自个的北房,闭上门,不给他见面的机会。实际上已经非常累了,诸人都没啥胃口,而酸菜饼爽口开胃。俩孩儿,一人两张,她只一张,又吃了碗加了茶叶的羊奶,感觉很不错。小贝贝瞧他们用饭,又怒了,竭力地拍着小板儿,表达自个的不满。老二对他露出自己白白的小乳牙,还用勺子敲了几下,表明自己长了牙,而小贝贝没长牙。还示范地咬了一大口,又露出牙来给他炫耀。“咚!”小贝贝羞忿了,伸掌敲了老二一下子。自然,他敲完二哥哥,自己也被梅英敲了一下。梅英讲规矩,小贝贝怎么也是不能打哥哥的。小贝贝抿起嘴,想哭哭,这时老大过来亲了他一下,揉了揉他光光的脑袋。“乖,不疼。”有这样的暖男哥哥在,小贝贝还哭什么呀,只觉得好安心。……梅英从这天起,便开始了边教儿子们读书,边自己作活的忙活日子。自然,她还要寻思着去买菜。早晨郝屠夫送来肉和内脏之类,可家中不可以光有肉,孩儿们还是要青蔬、鱼蛋。她真心觉的,打从郝屠夫来搭伙儿以后,自家伙食儿标准马上下降了几个层次。没法子,郝屠夫吃太多,同样时间,从前做三菜一汤,如今做两菜便不错了。再是精美程度的问题。以前她也期望儿子们可以跟她一样,学会享受美食,家中光盘子就置办了好些,老大他们在她的训练下,在吃饭方面越发讲究,口味,仪态,都在一天天变好。如今倒好,郝屠夫用她面盆儿吃饭以后,儿子们的水平一夜回到解放前,向着野性派狂奔而去。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梅英觉得自己,仿佛,越发的关注郝屠夫了。不知不觉的,她会考虑他的口味儿,也会缓缓忍下他的那些不良习惯。连拿着盆子蹲在墙角下吃饭这种“村炮”行为,她全都可以视而不见。难道只是由于内疚?其实,自那日以后,郝屠夫真跟他们保持起距离来,亦是不会胡咧咧“我们老大,老二”之类的蠢话了。更加不会蹲她家窗子下边吃饭了。可不幸的是,流言仍然没有彻底消失。梅英前世是个女总裁,除了生理性别是女人,干的全是男人的事,而这一世她要做的是一个真正的家庭妇女,这方面的经验,她还是太少。比如在这件事儿上,她就有些想当然了。孤男寡……妇,一个院儿住着,一个锅吃饭,还特意装着互相不讲话。装给谁看?用这里的俗语讲,狐狸本来就是臊的,怎么装也是那个味儿啊。流言毫无意外传到梅英耳中,她真真快气死了。但是,气有什么用,她明面上就一势单力薄的寡妇,背地里还是朝廷通缉犯,她能怎么着?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你爱咋想就咋想,爱咋说就咋说,只要别当我面就行,我过我的好日子,一切纷扰都跟我无关!不是有句话叫:寒山问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梅英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喂鸡汤,可没想到的是,这鸡汤还真管用了。不用几年,就几天。那个柳婶儿,前一天说完闲话,后一天在出门收衣裳时,摔了个大跟头!磕掉了两颗门牙。满口血,家里又没钱镶牙,因此柳婶儿好些日子没出门。反而是梅英心肠不错,帮她熬了几日粥。柳婶儿自己在院里熟门熟路,却突然摔了个狗啃屎。梅英严重的怀疑是否有人在井边做了手脚……比如郝屠夫?只是她也不想深究,好就好在柳婶摔跤后,她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这就蛮好,诸人安生过日子罢。鲁屠夫一家终究搬走,郝屠夫也就跟着搬家了。只是,仍跟梅英讲好,三餐过来吃。吃完就走。由于金婶儿的东厢又租出,郝屠夫便没法去东厢吃饭,可是寒冬腊月的,在院中吃也不人道主义,因此只可以要他进屋吃。自然,他只可进堂屋。堂屋中有方桌大椅,孩儿们是没那样舒坦了,好在可以学点规矩,梅英也就不计较。最麻烦的是小贝贝,小贝贝以前是把叉椅搁炕上,这样他跟诸人平行,没事儿也可以跟诸人逗闷子。如今堂屋中,叉椅能搁哪儿?放地下,他便要仰视,想一下,这是一个何其悲催的场面,老二坐高椅上,本即有些别扭,吃个饭还把腰挺直直的,手伸长长的才可吃到。再看小贝贝可怜见的伸脑袋瞧着他们,霎时觉的他们好悲剧。“娘亲,小贝贝好可怜呀!”老二主动为小贝贝代言。“要我背着他?”梅英也觉的这样挺可怜见的,只是总不可让那郝屠夫坐他们土炕头吃饭罢?梅英正觉灰心。“今日的馍馍真香呀。”老大忙转换了话题。“恩,南方作法,奶香馍馍,特别松软。”梅英笑了,拿筷子自己夹了个。“吃饭!”“娘用饭,郝叔用饭。”老大老二如今也蛮习惯一块叫。“吃饭!”郝屠夫点头,伸掌抓了个,而后馍馍不见了,再伸掌,白白胖胖的馍馍给他蒲扇大手捏成一团,而后唯有小贝贝的小胖手那样大了。老大,老二伸着颈子瞧瞧,再瞧瞧梅英。“跟你们说了,南方馍馍便是这样作的。”梅英有些羞忿,她不会做北方的老面大馒头,非要这样揭人短么?“你要给你官人迁坟啦?”郝屠夫自从柳婶摔跤,尤其是重新跟她们一桌吃饭以后,关系又舒缓了些。如今,他自个住在另条街原鲁家的大宅邸中,周边环境宽松些,他们也可以说几句话了。“是建坟!”梅英纠正,挪跟建,差好远。“噢,要帮忙么?我家老头认识会点穴的,让他来寻个吉地?”郝屠夫顺嘴讲道。“真真的么?”这一点梅英还是信的,她也期望能在有限的地点中,帮章贡生寻个万年吉地。即使地方不好,也可以摆个什么阵,起码不要遗害到老大、老二。没法儿,梅英前世是个女商人,今生是个古人,风水这个东西,必须要信,要讲究。“自然是真真的。”郝屠夫不满了,他有那样不靠谱么?“会很贵么?我没多少钱请先生的。”梅英丑话说前边。“我请来的,自然不会太过分,你做顿好饭招待他们便可以了……七八个下酒菜,亦是不必这样大盆儿,正常饭馆儿的份量便好。”郝屠夫这一些日子也算对梅英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个女人,不会占别人的便宜,自然,别人也休想占她的便宜。像个做大事的人,只可惜是个女人。郝屠夫并不讨厌这种个性,彼此有了默契,实话实说直来直往,不累。“对啦,过年,你要归家么?”梅英想起正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