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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夫?沈忘心气得够呛,她还奇怪吕大夫怎么就无声无息了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他倒好,遇到自己治不了的病,就把烫手的山芋甩了过来。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报了仇,真是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但现在这种时候,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今之计,唯有先让这孩子不再抽搐,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医治。沈忘心翻了翻小男孩的眼皮,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了,连忙看向陈先:“阿先,你到药柜左边最上头的柜子里,取两丸镇惊丸过来,要快!”陈先见沈忘心的脸色严肃,动作上也不敢怠慢,连忙跑到药柜前头,按照沈忘心的说法,找到了一盒子黑色药丸。他在药堂待了已经有一段时日,看多了沈忘心给人治病,也晓得这药丸是要送水服用的,便又立刻倒了碗温水过来。沈忘心从陈先手里接过药丸,用牛皮纸包着药丸碾碎了,又和着温水给小男孩灌了进去。哪里想到,没过一会儿,这小男孩居然“哇”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这下子,沈忘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喂不进药。在没办法直接静脉注射的古代,要是喂得进药一切好说,可若是喂不进药的话,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一命。而小男孩把药吐了之后,整张脸已经白得像金纸一样了,喉咙间也发出“呼噜噜”的痰声,像是随时可能窒息而亡的样子。“怎么会这样?”老妇人再次瞪大眼睛,看向沈忘心的眼睛充满了质问,“吕大夫不是说,这病只有你治得了吗?怎么我家柱子反倒给你治得更不好了?”沈忘心深深地看了眼老妇人,没想到到现在了,这对老夫妻还在她面前玩心眼:“这孩子喂不进东西多久了?”“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就到了你这里,不知给柱子吃了什么药,他这才吐出来的!”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儿听了沈忘心的话,顿时爆发了,斩钉截铁地断言,“一定是你医术不精,用了错误的法子,害得我孙儿更加不妙,还拿这混帐话来搪塞我们!”沈忘心冷哼了一声,指了指小男孩领子上一片已经干了的污渍,厉声斥责道:“事到如今,你们嘴里还谎话连篇。若是你们真不想治,大可把人抬出去,回到家里等死。又何苦拿自己孙子的性命,在我这里做筏子?说吧,吕大夫是不是因为发现孩子喂不进药,所以才让你们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普通的小姑娘,语气却让人觉得,无端地多了几分威严。沈忘心每说一句话,那老头儿紧紧绷住的嘴角就忍不住颤抖一下。要是他面前有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绷得像一根线,只要用力一扯,随时都可能崩溃。“不说?那就把孩子带走吧,我这里不医了!你们要闹便尽管拿去,反正县衙里头也是有仵作的,到时是什么原因,一验尸体便知!”沈忘心冷笑,她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孙子的命当回事的。在大夫面前,不把病人的情况说明白,这无异于是在自绝生路。可惜的是,这孩子昏迷着不能说话,因此也无法开口中给自己做主,否则她医起病来,也不会阻碍重重了。也许是沈忘心的话实在太重了,一听她说到“尸体”这个词,老妇人死死拽住沈忘心的裙角,大哭道:“沈小大夫,沈小大夫!求您救救我孙儿吧,吕大夫已经是县里最好的大夫了,他说只有您能救,那一定就只有您能救了。您若是不救我孙儿,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医堂里!”沈忘心懒得同她废话,一把扯回自己的裙子,眉毛一横,重重地问道:“我最后问你们一次,到底说不说!”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老头儿心上。他双腿一颤,险些没和老妇人一样跪下去,整个人身上的冷硬突然像褪色一样消失了。“我们临走时,听到吕大夫说了一嘴。说是这药灌不进去,只怕沈小大夫也不愿意医的。所以,我们俩才起了意,把沈小大夫的医堂砸了。”沈忘心这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敢情他们一时找不到人,就砸开始砸她的医堂,是拿着自己年纪小,想要吓唬吓唬自己,让自己不敢拒绝给小男孩治病。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就没想过,若是你们隐瞒病情,导致我判断失误,你们孙子的命是要还是不要!”沈忘心冷笑,“在县城也就罢了,吕大夫医不了,还有别的大夫。这溪头村可只我一个大夫,我若医不了,你们孙子还有命让到你们折腾回县城?”老头儿和老妇人一下子愣住了,他们倒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原来他们自以为聪明,却是被吕大夫当枪使了!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所措,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忘心救自己的孙子。这时,院子外头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大夫装扮的人,从银袋里拿出银钱付给了车夫,那车夫接过钱之后,便把马车赶到院子旁边的空地上等着。“胡大夫,应该就是这里了吧?”马大夫站在门前,指了指院门上的牌匾。胡大夫看了一眼牌匾,匾上写着五味药斋四个大字,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溪头村里也没第二家医堂。走吧,我们进去拜访一下那沈小大夫,顺便看看老陈头的坏疽怎么样了。”两人一同进了院子,一到院子里便发觉出几分古怪来。大堂里传来两个哭嚎的声音,他们疾步走上前一看,只见里头乱糟糟的,撒了一地的各种药材。他们一看眉毛就皱了起来,做大夫的最看重的就是这些药材。平时都是好生储存起来,沈忘心倒好这么些药材就扔在地上,还有好一些还被人踩坏,就算捡起来也不能用了。“沈小大夫好大的手笔!”胡大夫当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一步跨进大堂里,阴阳怪气地说道,“即便沈小大夫财大气粗,却也不能暴殄天物,平白无故地糟践东西吧?难道沈小大夫是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故意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沈忘心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没想起来这声音是谁的,便被胡大夫的指责糊了一脸。她回过头去,见到胡大夫身边的站着马大夫,同样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被他们这么一打岔,不知为什么居然什么气也生不起来了。“胡大夫玩笑了,今日二位要来,也没同我打过招呼,难道我要天天拿药材扔着玩,来预备给你们一个下马威?”听到沈忘心这么说,胡大夫自己也讨了个没脸。他当时是气糊涂了,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被沈忘心回了一嘴,倒也没好意思反驳,只得冷冷地哼了一声。马大夫连忙打圆场,见到一对老夫妻在地上跪着,问道:“沈小大夫,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让这两位老人家跪在地上呢?”沈忘心瞥了他们一眼,又不是她让他们跪着的,她都已经答应一定会全力救治这小男孩了,他们却还跪着不起来,她又有什么办法?眼看着胡大夫与马大夫来了,沈忘心也不藏着掖着,把事情的始末同他们一一说了。胡大夫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吕大夫行医几十年,我们余庆县荣春堂的大夫,没有一个不敬佩他的。你说的话我绝不相信,要不然就是这二人故意抹黑吕大夫的!呵,倒是这孩子连药都已经喂不下去了,还能怎么治?不如抱回家去,早些准备准备办丧事吧!”胡大夫的话一出口,这对老夫妻顿时慌了神,又哭求起沈忘心,让她一定要救自己的孙子。沈忘心看向马大夫,问道:“这孩子的病,马大夫怎么看?”马大夫说话倒是比胡大夫要委婉得多,神色间有些为难:“胡大夫虽然直接了一些,但话还是不错的,连药都已经灌不进去,我却也是没什么好办法的。不过,素闻沈小大夫医病之时奇招迭出,不知沈小大夫有什么办法?”他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外头的陈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陈先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管子,竹管被磨得光滑无比,在阳光下甚至有些泛光。他跑进大堂之后,见到胡大夫和马大夫不由地一愣,第一时间把竹管交到沈忘心手里,才向两人打了招呼。沈忘心从陈先手里接过竹管,对两人道:“我也是姑且一试,到底有没有用,那就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两人都不明白沈忘心到底要干什么,却知道她手里的竹管一定有妙用。虽然他们二人对沈忘心多少不是很信服,可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心里却莫名地多了丝期待。“好,那今天我也算一饱眼福了,沈小大夫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中便是!”马大夫点头说道。胡大夫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你要帮忙是你的事情,不要带上我!”但沈忘心哪管他们愿不愿意,就在刚才她还在愁,地上这么多药材,她一个人根本没时间把它们分出来。陈先他们虽然可以使唤,却不通药理,也分辨不出地上的药材。真是渴了就有人来递水,累了就有人给她递枕头,胡大夫和马大夫来得凑巧,给她节约了不少时间。“老参一钱五分,熟石羔一两五钱,天竺黄三钱,麦冬四钱,生地四钱,丹皮三钱,全虫一钱五分要去头的。外加菊花八钱,元参四钱,枣仁三钱,西角二钱,川贝三钱,胆黑三钱,建蒲一钱五分,甘草一钱。”沈忘心一口气说出了一串药材名字,外加它们的用量。饶是陈先这样,背了无数书的,听了之后脑子也乱成了一团,根本记不全。好在胡大夫和马大夫虽然医术不如沈忘心,但行医这么多年,基础过硬!听到沈忘心报的药材之后,两人点了点头,便立刻蹲在地上,开始分辨起乱七八糟的药材。而另一边,沈忘心已经取出了银针,将针头放在火上烤了许久,然后开始给那孩子施起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