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千雪心头滚热,眼眶更热。她唇舌呢喃,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笑着点了点头,将欧阳梦曦紧紧拥抱在怀。
等哄着小家伙睡下后,廖千雪起身去了外室。只是没想到,一抬头,便是看见长身玉立的颜洛熙。
廖千雪不知他几时进来的,她的神情也不过是一怔,随后便归于平静。她脚下不停,往外走。颜洛熙默默跟上。
夜,皓月圆盘,繁星点点。
廖千雪在院中的青石台前坐下。
颜洛熙看着她月光下朦胧的眉眼,柔声缓缓:“曦儿说的对,以后,我们俩都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在受丁点的委屈。”
闻言,廖千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想来,他已在屋中站了许久了,将她与曦儿之间的对话都听了去。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要向他道歉之类的话?
今日蝶衣出现,化解了她埋怨三年之久的怨恨。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她能够原谅颜洛熙。
然,她这个人做事一码归一码,既然她误会了他,此事就该说开,至于其它的,另算。
“有时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廖千雪缓缓抬起眉眼,视线定格在他的面庞之上,“蝶衣的事,是我错怪了你。”
颜洛熙踱步到桌前,与她对面而坐。“这一切,与你无关,都是我的错。”
颜洛熙一字一顿认真道:“若不是我故意冷落你,或许你就不会有过多的猜疑,我们之间也不会生生错过三年之久……”
他说的缓慢,语气满是悔恨之意,而廖千雪却是明锐的抓到了重点。
“故意冷落我?”她看他,面容不悲不喜,平淡如潭水,而心底,却是翻起惊涛巨浪。
颜洛熙深吸一口气,想要解释当年的缘由,然,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错开目,视线望向身后开满粉色小花的藤架。
“当初,遇见蝶衣,我惊她面容与母妃如此相似,心急之下便将她带回了皇宫。”
廖千雪见他言辞之间,故意忽略了她当时的感受,也忽略了他为什么要抱着蝶衣而走的缘由,她心下悲廖,却不愿做声。
只是静静的听着。
“回宫后,当我拿出母妃的画像让蝶衣辨认时,她说,画中人是她的母亲。”
颜洛熙说到这里,眉头狠狠的皱起,“蝶衣说,我的母妃并没有死,她在隔世天阙,还活着……”
“我惊诧与她的言辞,心中更是疑惑。”
“雪儿,你知道么?当初父皇归天时,他在死前告诉我,我并不是东岳皇家血脉……”
听他说到这里时,廖千雪面无表情的脸才微微有了些反应。
“自出生就不受宠,更是被狠心送往他国为质,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此。”
“可,既然老皇帝一直知道这个秘密,又为什么隐藏至今,一直到死前才告诉你?”
“谁知道呢?”
颜洛熙眸底浮现一抹暗伤,“作为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生了别人的孩子,且还留他们在宫中生活这已经是宽容到极限了,我或许应该为他的宽容而感激,但,谁又知道他留着我的命是不是不屑自己动手杀我呢?皇后与其它嫔妃不需他指使,她们都会一次又一次对我下手的,或许他就是想要看看我能活多久,看着我饱受欺凌与伤害时,我想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快活的吧……”
廖千雪:“……”
听他这样灰暗的言辞,她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或许他是盼着我死在南楚的,那样也好眼不见为净,只是他没想到,我不但没死而且还一步一步夺了他的江山帝位。”
颜洛熙沉重的闭上了眼,眼前浮现的是老皇帝死之前,那瞪着自己面容扭曲又笑的狰狞的嘴脸。
深吸一口气,颜洛熙勾了勾唇。
“他恨我夺了他的江山,却也是嘲笑我活不长,这东岳的天下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所以,他在临死之前才那样的畅快得意……
廖千雪更是惊诧,她轻轻喘了口气,“他知道你的身份?”
“谁知道呢?或许是知道也或许是不知道吧,他只说我活不过三十五……”
颜洛熙睁开了眼,道:“关于我的身世,我猜测了千万种,却没料到,我竟是隔世天阙这片土地上的人……”
想到白日里进宫见到的那白衣黑发跪在蒲团上礼佛的女子,颜洛熙的心止不住的一阵阵寒冷。
“雪儿……”
“嗯?”廖千雪无意识的应了。
然而等到回应过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到自己干了什么!以往,不论他如何唤自己,她都是不应的。
眼下,她应是被他的身世感染,听的昏了头。
廖千雪心中暗自懊恼,面容上竭力的维持着平静。
颜洛熙倒是没有发现她在这点小事上的纠结心理,他继续说着:“今天,我去了王宫,见到了我的母妃……”
“她,当真还活着?”当初,听颜洛熙诉说着她母亲死去时的场景,小小的他是那么的悲痛与难过。
母亲的死,成了他这一辈忘不掉的伤。
母亲的死,也成为他一心夺取东岳江山的信念!
对于她的母亲,颜洛熙的内心一直都是怨恨老皇帝的。
恨他不该一时醉酒强要了他的母亲,如果没有这些,那么她的母妃也不会在后宫中受尽排挤暗算,更不会为了保护他而装疯卖傻。
也不会,在南疆小国来犯时,将他的母亲送给那首领去受辱。
这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无法承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报仇。
只是,当他所有的一切都做的完美无瑕时,他那早就在他八岁时死去的母亲却还活着?
呵,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么?
廖千雪此时此刻对颜洛熙是心疼无比的。她难以想象,当他见到她母亲的那一刻,是什么样子的神情……
她难以想象,也不忍想象……
颜洛熙的声线沉重异常,“雪儿,你知道么?我娘,在我八岁时她浑身是血,千疮百孔只剩下一口气,对我说要好好活下去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