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骞换衣的时候动作极慢，看着丫鬟送上来的朱色与玄色两套，终究是选了玄色。
叫他穿着红衣去看沈瑾瑜娶别人，他做不到。
门外的唢呐声渐行渐近，他系带的动作一顿。
到底是来了啊……
宾客早就陆陆续续的坐下了，陶子骞出去的时候看见面容沉静的沈瑾瑜穿着自己选的婚服，有些怔然。
那日他披着盖头，没有仔细瞧清楚，原来沈瑾瑜着了朱砂色如此的好看，如此的叫人移不开眼。
沈瑾瑜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转头去找了那道视线的主人，正看到陶子骞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心中微钝，若是自己没有看错，那目光里含着的是深深的悲伤与隐隐的泪色。
“……我这样子你也是这样见过的，何必这样惊讶。”沈瑾瑜走过去与他耳语。
陶子骞摇头，那日进了洞房的时候沈瑾瑜发丝凌乱，哪有现在半分的俊朗。
他笑容苦涩，沈瑾瑜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喊叫他去接亲了。
陶子骞看到沈瑾瑜走的时候那深深的一眼，只觉得脚下有些不稳，身形晃动之间，手臂叫一双手扶住。
陶子骞抬头看，不想是仲景，眉头蹙得深深，语气冷硬，“仲将军倒是来的十分早，方才多谢了。”说着就准备挣脱他走。
仲景岂会轻易放过他，更加用力的将他扯回自己的身边，嘲他，“陶子骞，你看着沈瑾瑜成亲倒是十分开心啊，津津有味的看着。”
陶子骞不理他，他现在没有心思与他周旋，头与胸口疼的厉害。准备扯开他的手离开，不想仲景倒是握的格外紧。
“子骞，你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你莫要在留在沈府自取其辱了。”仲景手指还在用力，话语温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嗓音叫陶子骞笑的更加冷了。
“仲景，跟着你走?我陶子骞还是要命的，与你走了，我这命还要不要了?”
仲景本来温软的眉目变得有些扭曲，周身的怒气藏也藏不住。
“仲将军，你死心吧，我陶子骞生是这沈府的人，死也是沈家的鬼，此生此世都与你没有半分关系。”陶子骞这话说的决绝无比。
仲景眼眸接触到他的时候，只觉得遍体身寒，最后只是愤恨离开。
陶子骞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边滴滴答答的声音穿来，他知道，那是沈瑾瑜，与他的侧妃。
陶子骞出去的时候看见高头大马上的沈瑾瑜，与轿子里钻出来的柳腰婀娜的言卿玉，凝滞在原地。
翩翩浊公子，温婉俏佳人。
陶子骞看着红绸两端的二人，只觉得心口的洞怎么都填不满了，里面穿堂的风冷的他胸口宛若刀绞。
这边礼婆喊着，门口嘈杂的声音纷至沓来，他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可笑的留在原地。
跨过火盆，沈瑾瑜冷着一张脸进了正堂。
陶子骞胸口的疼在二人拜堂的时候扩大成疾，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额上汗珠低落，他只觉得喉头突甜。
瞧吧，这就是自作自受。
陶子骞暗暗想着，缓缓压下喉间的血腥味之后，只觉得自己手脚似乎突然间就温暖起来，这是叫他想不到的事情。
似乎……冬眠的蛊虫在缓缓苏醒过来。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陶子骞已经有些微微的撑不住，面色难看的看着二人拜了堂之后才身形晃动的去寻了僻静的角落将压在喉头许久的血吐掉。
“……可是怒极攻心?”
陶子骞擦着嘴角的时候身后温润的嗓音响起，他听着十分耳熟，有些惊诧之间回转过身，真是白司。
白司也是十分凑巧的来参与这什么劳什子的婚礼。
陶子骞十分意外，似乎疼痛在吐掉淤血的时候就已经减轻了不少，带着十足的疑惑看着来人，“白叔父，你怎么来了?”
白司见他嘴角殷红，递了帕子给他，“查案子。”
陶子骞微怔之后才反应过来，佩服道：“白叔父倒是真的负责，这案子都查到沈府来了。”
白司不置可否，“沈瑾瑜娶个二房都这么大面子，今早早朝的时候皇上特地吩咐说是没事的人都来瞧瞧。我这才乘此机会，看看能否查出什么端倪。”
陶子骞拿着帕子细细擦拭嘴角之后缓缓点头。
这边二人还在说话的时候有小厮来寻了，见陶子骞在瞬间送了口气，“世子妃啊，世子在前面喝多了，正哭着闹着要找您敬酒呢！你快去看看吧！”
陶子骞皱眉，沈瑾瑜这是做什么？
疾步回去前堂，正看到沈瑾瑜拿着酒杯撒酒疯。
“陶子骞！你不跟我喝，我就不洞房！”沈瑾瑜抓了一人的前襟不放，面上已然叫酒熏的红红。
那被抓住前襟的好死不死正是右仆射魏斯，此时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陶子骞微叹息，过去抚着他将他抓人的手掰开。
“魏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瑾瑜这一喝多就爱发酒疯。”
魏斯见陶子骞一脸歉意，只是尴尬的笑笑，摇头说无碍。
陶子骞带着陶子骞离开，沈瑾瑜的胳膊揽着陶子骞的脖颈，“子骞……你怎么就叫我娶别人呢……”
沈瑾瑜断断续续的话语飘进陶子骞的耳中，他有些怔愣的看着带着醉意的沈瑾瑜，白皙俊朗的面容上都是委屈，叫陶子骞心中咯噔一下。
“……不是我叫你娶别人，是皇后。”陶子骞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只知道自己声音是带着七分落寞的。
“你胡说!你明明就能喝!”
陶子骞听见他胡言乱语，就知道他定然也是没有听进去的，有些无奈得拖着他进了后院，准备将他带到房间休息一下。
只是在看到那喜房上的大红喜字的时候，陶子骞回卧房的脚步一转，终究还是带着沈瑾瑜去了喜房。
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啊……
陶子骞推门进去的时候，言卿玉端庄的坐在床上，小小的人影一身红嫁衣，印着微曳的烛火，看着倒是十分应景。
可是陶子骞只是觉得遍体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