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听人提起过，”韩红药凝视着林芷那双无光的眸子，“怎么？”
“没，没什么。”林芷虽已目不能视，然而，她却似乎能感受到韩红药那质询的目光。
房内出奇的静，静的林芷甚至以为韩红药已经离去。
“大小姐？”林芷试探着开口唤道。
“你好生休息吧。”韩红药的声音自林芷对面传来，这么说，韩红药一直就在这屋内？她在做什么？
林芷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扶着桌边站起来，向着韩红药的方向说道，“谢大小姐。”
似乎又过了会儿，林芷听到门吱嘎一声，韩红药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该不该告诉韩红药那个老白龙或许就是“九千岁”呢？
如若将此事告诉韩红药，那么，是否又会为韩府招致大祸，也在此时，林芷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引泉，他又怎样了……
冬日午后的阳光，干燥，温暖，就像炉火前的草垛，有种令人昏昏欲睡之感。
林芷伏在窗前，她向着窗外伸出手去，风是流动的，那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那丫头是韩府的？”
虽是正午，然而密室内的光线，却依旧昏暗。
桌上，匍匐着一只黑猫，有双枯瘦的手在黑猫背上缓缓抚过，那双手是近乎透明的白，仿佛能够看到血液在潺潺流动。
引泉跪在那人的面前，“义父，放过她吧。”
那人须发皆白，淡灰色的眼睛却是灵活的转动着，“我何尝说不放过她了？”
“义父！”引泉抬头惊喜唤道。
昔日的老白龙，如今的“九千岁”如抚着那只猫般的抚着引泉，“乖儿子，你看上她了？”
他的手像爪子般，从引泉的头顶划到脖颈，引泉咬牙看着地面，然而背上的冷汗却是出卖了他。
“儿子的命都是义父的！”引泉低声道，“今生只想报答义父，不做他想！”
“是吗？”老白龙的手，离开了引泉，“可若是，我说，你可以呢……”
风，渐渐的有了寒意。林芷猜测，这应是傍晚时分了……
她从窗前站起，摸索着拿起手中的竹杖，苦笑了下，难道上辈子还不够苦，就算重生了，也要如此一波三折。
她撑着竹杖，向着门外走去。
这些天来，林芷已经逐渐习惯用竹杖探路，之所以选择晚上出门，是因为她不想接受韩府其他人，或是关心，或是惊讶，或是……
包含着各种情绪的问候。
嗒，嗒，嗒，竹杖敲在青石路上，这应是后花园了。
林芷走的有些累，她找到一方石桌，慢慢的坐下来，心里却有些喜悦。
这是她数日以来，第一次独自走的这么远。
“大小姐，”距离林芷不远的地方，有人轻声说道。
韩红药摆了下手，“别说话。”
碧螺忙缩了脖子，方才芷儿姑娘在屋内竹杖一响，她就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赶紧躲了起来。
果然，这芷儿姑娘竟是没发现自己，更没发现立在院外的大小姐。
她是要做什么呢？
碧螺从树后探出头，自己又不禁笑了起来，这芷儿姑娘早就盲了，怎么大小姐还当她能看见似的。
韩红药立在树后，她望着林芷，虽然葛老说这丫头的双目已盲，可在林芷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之事。
她总是觉得，林芷这次从虎头山回来，有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她那日同韩宝宝去了沙府后，又要去哪儿？
为何就出了趟门，回来竟目不能视？
又是谁送她回来的？
韩红药望着石桌前的林芷，她想起了一个人。
翌日，阴。无风。
俗话说，看戏的是傻子，演戏的疯子。
韩红药坐在台下，看台上花明如唱念做打，风彩卓然。末了，掌声无数。
韩红药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向着戏院后台走去。
“花老板，久违了。”韩红药看着独自对镜卸妆的花明如说道。
花明如回望着镜中的韩红药，听她这般称呼，便知其来者不善。
他放下帕子，转头笑道：“韩大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哦？”韩红药负手笑道，“无事我便不可来了吗？”
花明如起身笑道，“为何不可，难得大小姐赏脸，明如自是不胜荣光啊。”
韩红药修眉一扬，“你近日可曾见过林芷那丫头？”
“见过。”花明如直言不讳。
“何时？”韩红药追问道。
“这明如便是记不清了。或者是前日，也或者是前几日。”他笑道，“怎么，那丫头又闯祸了？”
看花明如这样子，或许真是不知道。
韩红药面色稍霁。
“那倒也不是，就是那丫头的怪病……”韩红药环视四周，“怎么没见那偶戏师呢？”
“黛姨老家有事，我让她回去几天。”花明如喝了口沏好的茶水，“大小姐，对不住，待会儿还有个堂会要去。我这儿就不留您了。”
“无妨，花兄自去忙就是了。红药告辞。”既然问不出什么，韩红药拱手道。
花明如亦是含笑相送。
这日子，过得真是快啊。
韩红药走在街上，看着路边一盏一盏亮起的灯火。大概，此时在林芷的眼睛里，除了黑夜，便再无他物了吧……
她回想林芷刚来韩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冬天。
不，应该是更早些。
那会儿林芷和老林一同住在韩府，不过对于之前的林芷，韩红药倒是没太大印象。
只记得好像是个怕羞娇惯的乡下丫头。
怎么就去了趟大漠，这林芷不但性子变了，竟还有那酿酒的异能？
之前，所有的事情桩桩件件，接踵而至。韩红药甚至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想在林芷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谁料，林芷那异能说没，就没了，甚至还盲了双眼。
难道，这真如韩宝宝所说，林芷是撞了邪？
韩红药皱了皱眉，她素来不信神鬼之说，然而，事到如今，她也是半点头绪都理不清了……
只希望葛老早日归来，有他妙手回春，相信林芷那丫头定能安然无恙。
说起来，那丫头，莫要再出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