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向靠墙蹲坐着的二人，相貌黝黑干瘦，实在平平无奇。
若非刚才那淡淡一眼对视，他兴许当真会将二人忽略。
过了片刻，万良从刑房出来，“问出来了，那小太监名唤时安，在静宁宫当差。”
“他说之前经常从宫中偷些东西出来请兰盛帮着变卖，那日是出来的晚，误了回宫的时辰，才在兰府耽误，他并不知兰盛会出城，与兰盛也并不相熟。”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能在大理寺刑房撑这么久？”
“属下看过，这人应该不是自小净身，我再去查他入宫之前的身份。”
霍凝点头，“话还没掏干净之前，用汤药吊着，别让人死了。”
“知晓。”
见霍凝视线仍旧落在牢房里两个小毛贼的身上，万良拧了拧眉，对被关在里面的人道：“抬起头来。”
那两个人似是没有听到，被那道锐利目光灼着，头埋得愈发得深。
万良冷哼一声，对看守牢房的胥役道：“带出来。”
胥役打开门锁，拉着里面二人出来，走至门口，二人突然齐齐盯向霍凝，一人挣脱抱着胥役，另一人上抽他腰间佩刀刺向霍凝。
自起身之后他们一举一动就落在霍凝眼中，他眉稍微挑，看着胥役一肘击翻在身后抱着自己的小贼，迅速按回被抽出一半的佩刀，用刀鞘将人死死抵在墙上。
胥役冷哼一声：“找死也别连累老子。”
二人见是偷袭不成，后槽一用力便要咬牙，万良上前一手卸了一人下巴，用短匕翘出包藏着毒药的牙齿，方又替二人接回了下巴，随手在他们的衣服上擦净短匕上的血。
二人唇角撕裂，口中鲜血直往外冒，头颅高高仰起看着霍凝，冷笑道：“要杀便杀，今日就是一身骨头碎成粉，你也休想从我们口中问出半个字！”
万良觑了一眼霍凝，见他眼带嘲弄看着自己，嘿嘿笑道：“少卿这双慧眼，愈发地明亮了。”
霍凝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小毛贼？”
“昨夜人才带回来，属下忙着审问兰家的案子，还未来得及盘问这二人。”
万良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肩胛上，对扣押二人的胥役道：“你们先去招呼，问问来历。”
见霍凝迈步出了大牢，万良连忙在身后跟上。
屋外阳光明亮刺眼，霍凝站在门口定了片刻，“赃物在哪？”
“观音娘娘手里。”
霍凝眉目一拧，回头看向万良，“捉贼捉赃，这都不知？”
“我们的人接到报案到了护国寺的时候，住持已经将净瓶放回了观音手中，我们总不好在观音手里抢东西。”
大步朝前走了几步，霍凝脚步平静心中却莫名有些浮躁。
“话说我都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信奉神佛了？”
万良眼皮一跳，知晓又要挨呲，脚底抹油，往后滑溜了两步，“属下先去护国寺，去取赃物。”
霍凝看着他小跑离开，转身大步走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未下帖子直接来府，御林大将军王嗣犹豫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人请进。
自大理寺少卿一职由霍凝接管以来，整个大理寺一改之前办事推诿拖拉的态度，行事雷霆，招招致命。
朝中现今人人都对那个地方避之不及，恐是无人愿意听见霍凝登门的消息。
但蒋易被罢官夺职的事他昨日就已知晓。
要说蒋易栽了跟头，整个京城恐怕无人比他心中更痛快。
妹子过世的早，霍岚山正值壮年要娶续弦也是人之常情，他王家女眷里面没有适龄之人，霍岚山便娶了户部侍郎的嫡妹入府。
谁知那女人蛇蝎转世，手段狠毒，不惜搭上武肃侯府的名声也要毁了凌儿的前程。
想到蒋家如今的境地竟是拜霍凝所赐，王嗣坐在书房中，哼一声笑了出来，“倒是个人物。”
说完他让家中下人请了霍凝进来，自己则歇了片刻，出门迎接。
见霍凝是独自前来，王嗣心中稍松些许，“霍少卿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有件事想请教。”
霍凝换了一身暗红色直缀，满面笑意同王嗣拱了拱手。
他右手提着竹篮，里面放着万福楼最热的几款菜品，左手拎了望月楼的两坛子酒，酒坛上系着红色绸缎，菜品最外层亦是红纸包着，看着颇为喜庆。
王嗣一看，眉目之间有些不解，对着他伸手相邀，“正堂叙话。”
二人在房中落座，各自打量对方一眼。
手一提，霍凝道：“今日来特备了些酒菜，不知王将军是否赏脸？”
“怎还劳少卿破费。”
王嗣招呼下人摆了桌椅，将菜拿下去装盘端上来，起身去拿了酒盏。
霍凝取下酒坛上的密封，酒液的芬芳醇香扑鼻而来，令人未饮而醉。霍凝勾唇一笑，将王嗣取来的酒盏斟满。
王嗣不明霍凝来意，只端着酒杯却不开饮。
“少卿方才说有事，不知指的是何事？”
霍凝看着王嗣，眸中淡笑，“今日审问疑犯时，发现竟是出自宫中。”
手上刚端稳的酒盏轻轻晃动一下，王嗣道：“宫中？”
“那人自称是叫时安，在静宁宫中当差。”
王嗣还未沾唇的酒盏又放回桌上，“不知是什么样的疑犯？”
“在兰家所获，自称是偷盗宫中器物，偷溜出宫找兰盛帮他变卖。”
霍凝语气淡淡，王嗣的面色却渐渐变沉，他统管御林军，有宿卫皇宫之责，如今有宫中太监偷卖宫中器物，还在宫外被大理寺抓了现行，实乃他的责任。
“此事是我失职，日后定当加强防卫。”
王嗣目光诚挚，霍凝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举杯抵上王嗣的酒盏，“王将军无需忧虑，只是那小太监应当不是第一次这样随意出入皇宫。”
“明日我当查出是哪里出了疏漏，给少卿一个交代。”
王嗣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液。
“交代二字就太过严重了。”
霍凝见他杯中酒饮尽，亦跟着轻抿了一口，“您是大哥的亲舅，便是不为了旁的，为了大哥好我也得同您支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