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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画的呼吸一顿,她的指尖——感觉不到呼吸。

抬头看站定在那里,没有上前的马材。

马材摇头,指着林山北后背的箭,“钉在身体里都没随着呼吸动,早就没气了。”

“他怎么会在这?”苏如画喃喃着,颓然的坐倒在地上。。

“昨夜敌袭的哨音来自这个方向。”马材一动不动,似乎在回答,又似乎只是在讲述自己过来的原因。

“他老说自己不敢,老说自己不行,今天这是又救了大家一次。”第一次,一个亲近的,了解的同袍,倒在血泊中,苏如画咬紧牙关,眼泪无声落下。

“参军,”马材突然打破安静,“马材答应他要去他家一趟,如果马材也死在战场上,麻烦参军跑一趟。”

苏如画抬头看向马材,她不知道马材要干什么。

“要他家那些人饿上一月,只给生的陈粮,不吃就饿死!”最后几个字,马材是一个字一个字嚼碎了,吐出来的。

“好!”苏如画重重点头,“如果我也死在战场,也会派人把这事办了。”她屏住哽咽。吐字又稳又重,把每一个字钉在了这片荒原上。

霍六一伍人赶到,看着趴在地上的林山北。

霍六推拉他一下,“起来,给你肉干吃,哥马背上还有,都给你吃,你……起来呀!”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他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呜呜哭起来。

钱六站在那钉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霍十三上前,“这玩意儿扎着多疼。”上手就拔了林山北背上的箭,“你不起来,俺背你回去。”说着把林山北翻个身,要往自己身上背。

却不想一翻过身来,才看到林山北正面的伤,他双手紧紧攥住了一个马刀,应该是用力过猛,刀主人没有抽得出,还有从上劈下的马刀刀伤,从头到肩,深可见骨。

霍十三看着愣了一会,掰断了林山北手中刀,又脱下自己的上袍包住他的头脸。

又蹲下想往身上背,却不想一个毫不配合的林山北,他竟然背不到背上。他嘟囔着,“那俺扛你回去。”

霍十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把林山北扛上肩头,朝营地走去。

云天迎上来,看看霍十三肩上的人,“这是林山北?在哪找到的?”

云天旁边的一人开口,“对,就是他,我半夜看着他偷偷出营地的。”

“你放屁!山北才没偷偷的。”霍十三吼声震天,把说话的人吓得一跳,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的,连退了好几步。

“他能跑,我还不能说啊?”吓到的人还不服气,梗着脖子说。

云天出声:“刘毡,闭嘴。”

“谁告你他是跑了?”霍十三一手扶住肩上的林山北,一手抓住刘毡的领口,提了起来。

刘毡这才知道害怕,抖着不敢说话了。

霍六:“云百夫长,小的弟弟无意冒犯。”

云天摆下手,刚想说“一场误会”,却不想刘毡找死。

他一看霍六才一伍长,和云天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又开始猖狂,“不让说实话啊,你松手。”

“有胆量,看俺捏不捏死你?”霍十三把刘毡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一提,反手虎口卡在了刘毡的脖子……

看着脚尖开始离地的刘毡,霍六明白不能弄出人命,反正不能在自己家军营里弄出人命。“十三,松手。”

霍十三也是听话,瞬间松开了手,刘毡扑通掉在地上,好一会没爬起来。

苏如画从后面赶来,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刘毡,帮霍十三把林山北放了下来。

死狗一样的刘毡趴在地上咳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

苏如画问云天:“怎么处理战死将士的尸身?”

“一般都是就地埋了,也不会有家人大老远来边疆祭拜,也是怕被野兽掏了坟,所以深挖深埋,踩平,不留坟也不立碑。”云天认真回答。

苏如画点头表示明白。

云天又说:“那是对战死的将士,逃兵不算。”

苏如画猛得转头看向云天,“你说什么?”

云天坚持,“逃兵不算!”

苏如画看着云天一字一顿,“林山北,不是逃兵!”

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刘毡,“参军用职位压人呗,咳……参军说不是就不是?”

霍十三一瞪眼,“你小子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刘毡立时闭嘴,向云天身后挪了挪。

霍六开口,“参军,小的想要那几架烧毁的马车。”

苏如画把眼神从云天身上移向霍六,“干什么?”

“林向北不留在这,小的带他走。”霍六全没有平素里混不吝的样子,看过来的眼神认真而坚定。

苏如画大约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挥挥手,“去吧!”

霍六招呼霍十三,“林山北以后就是咱兄弟,咱们带兄弟回家。”

霍十三也不问怎么带,只管点头。

霍六说完就去搬烧毁马车的木头,霍十三见了也上手搬,马材、钱六互看一眼,苏如画也上前,大家一起动手架了木堆。

几人又把林山北抬了上去。刚要点火……

云天到此时才看清林山北正面的伤,颤着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苏如画看向他,“你就算不是一颗人头一颗人头攒出的百夫长,也该是一次一次军功换的,会看不出吗?”

云天眼神一利,看向刘毡。

刘毡不甘心的道:“这伤能说明什么?他想要跑,正好倒霉遇上敌袭了呗!”

云天抬腿一脚踹倒了刘毡,“你再说一遍,你也是老兵油子了,这伤你看不明白?分明是正面迎敌去了,他……他是想以一己之力挡住敌人!”

“‘人眼看人,佛眼看佛。’是不是还应该有一句‘魔眼看魔’?”苏如画看向云天。

云天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参军是说,一直想要跑的都是刘毡。所以他看林山北也是想要跑?”

“以他的心衡量出的这个世界,都和他一样不堪。”苏如画点头总结。

云天长长出了一口气,退后,行大礼,“兄弟,你是好样的,在下给你赔不是了,还望原谅在下。”

“云百夫长,起身吧,向北兄弟从来不计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