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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关挣扎着来到舯甲板,检查船只的损坏情况,断裂的桅杆砸断了侧舷的系缆桩,女儿墙被砸出了一个大缺口,左舷的水门也遭到破坏,浪涛卷着海水从破洞涌进船舱。

他暗自庆幸,如果桅杆砸向艉楼,露台上的三门碗口铳肯定要遭殃,2百斤铜疙瘩四处乱滚,弄不好会损坏罗盘舱和舵舱,那麻烦就大了。

他攀着左舷垛口来到艏甲板,李启乾在狂风暴雨中把扳招手徐德背上前甲板,徐德的脑袋卷到船艏招的夹缝里,碎成了肉饼,早就没了气。一个帆撩手一手拉着炮车铁链,对着尸体痛哭失声,那是徐德的兄弟徐义,两个甲士抱着前桅被大风吹的前仰后合,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生离死别。

徐义看到刘关挣扎过来,哭道:“舶长,左招被船上甩出去的索子绊住了,我兄长探出舱外斩断绳索,这才被大浪卷了去,我兄长救了全船人的性命。”

刘关破口大骂:“拷不杀的贼厮鸟,这个时候号的什么丧。。。入娘的,还不把死人抬舱里去!都滚到下面去,换上干衣服,一个个溺死鬼模样,作死么!”众人拉扯着徐德尸身连滚带爬下到舱里。

白杰从艏招舱里爬上来,一个甲士接替他作为扳招手。阿班冲刘关嘶声大喊道:“舱里进水太多了。。。”一股大浪冲上甲板,白杰一个趔趄滚到甲板上,刘关一把扯住他,才没撞到右舷舱板。白杰冲着刘关的鼻子大喊:“我马上找人把破洞补上,舶长,得让舱里的人舀水,船进水太多了。”

刘关喊道:“我知道了,还要找人把直库封上,那里有粮食,有**,绝对不能渗水!”白杰喊道:“你放心,**桶和粮瓮都裹了三层油布,黄谦那小子精细着呐,关哥儿。。。你小心。”

刘关说道:“无妨!我去舵舱看看!”他转过身,艰难的沿着木梯爬上艉楼,抱着栏杆走到舶长舱旁,冲里面喊:“鲶鱼仔,去神舱看看三婆神主,别让飓母惊了娘娘驾!”没有回声,他一头闯进舱房,依稀看到崇文和鲶鱼仔绑在一起,似乎受了伤。

刘关吃了一惊,大声喊道:“陛。。。孙大官!你伤在哪里了!”

崇文低声道:“无妨,鲶鱼仔伤的重些,不宜走动。”刘关见崇文声音正常,心放回肚子里,他嘱咐道:“千万不要乱动,等风暴过去就好了。”

舱中再不答话,刘关退出舶长舱,来到罗盘舱,总兵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船头的海面,一边大声指挥舵手扳动舵杆,调整着船行的方向。刘关看了看沙漏,已经是亥时时分,风暴没有减弱的迹象,似乎风力更大了。他大声问道:“阿顺,这入娘的是哪儿?”

总兵顺道:“我们在风眼里东冲西撞,哪里辨得清方向,运气不好天一亮我们一头撞到官军巡海的航线上。”

刘关在暴风雨中喊道:“刚才似乎看见有灯光一闪,如果是浪岗山的灯塔,我们现在就在黄泽洋面。昨天这里还满是金山卫的战船,现在都不见了,今夜我们就能溜出去,就怕风暴总是不停,船要散架了。”

总兵顺居然大笑起来:“不妨事,这船就是当年先衢公冲锋陷阵的坐舰,看着虽小,可称得上东海最坚固的鸟船。铁力木龙骨,船肋都有精铁加固,艌料用的都是膏血灰,那是活人膏血炼制,刀斫斧劈都破不开船板。”

刘关心里一寒:“活人膏血?”

总兵顺道:“正是!当年你父征服东番岛,屠尽打狗山番部野人。又在山下打狗港伐木造船,就用番人的血料造了这艘船,4百多人啊,就炼了这么点膏血灰。”

一排丈余高的浪头蔽海而来,总兵顺大喝一声:“尾舵癸丑位,左招酉位,右招卯位!扳舵啊!三婆娘娘,救苦救难啊!”随着主副舵一齐扳动产生舵压,船头正对波峰冲过去。

总兵顺一声怒吼,战船随即被巨浪淹没了,整个船头都被水头压下,片刻之后又顽强抬起,海水从两侧船舷奔流而出,小船冲上波峰,又沿着水坡一冲而下,直冲波谷,半个船身都扎到海水里,又奇迹般冲出海水的羁绊,继续向前飞驰。

剧烈的颠簸中,崇文居然睡着了,而且睡的十分香甜,没有梦魇的惊恐,没有半梦半醒的揪心,连眩晕呕吐也没有了。他化作木龙的一部分,似乎生来就要在大海上驰骋,与鲸鲵争雄,经受暴风雨的洗礼。

醒来时候风浪已经小了,风力正在减弱,浪涌已在4尺以下,雨也停了,只是四周弥漫着大雾,依然不辩方向。

就在他的睡梦之中,鸟船已经和大风大浪拼搏了4个时辰,船只伤痕累累。一根主桅杆折断,左舷破损,水门不翼而飞。艉楼露台被海水扫荡,一门碗口铳不知去向,船艏左招受损,两面帆蓬破裂,其中一面难以修复。水手们正手持钉锤,修补船板的破损,叮叮当当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军毯,连人带毯子被布带固定在榻上。受伤的鲶鱼仔被抬走,舱室也收拾过了。榻上依然起伏的厉害,但已经和缓了许多,没有了腾云驾雾随时被抛出去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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