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如此近在咫尺却又不忍触碰，好像他隐隐也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会伤害她，刺痛她。
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什么也不懂的怯生生的丫头现在已经长大了，原本只是想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给与她庇护，如今却是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睡得很安稳，被子有被掖过的痕迹，安静得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却又在冥冥之中处处表现着什么都变了。
原本屋内安静绽放的茉莉早已枯死得一株不剩，在军营之中，他再也难以去寻找那些新鲜绽放的茉莉来陪伴她，好像到了现在，什么都显得格外无力了。
他伸出手，想要抚一抚她鬓角的碎发，但却是停留在原地，迟迟的不敢落下，他莫名觉得怕了，他害怕看到她惊恐中带着恨意的目光。
沉默许久，他最终还是缓步离开，消失在了黑夜里。
“长风……”她有些无力的唤出，这些日子她像是生在了床上，分明是不怎么动弹和活动她却总是觉得无端的疲惫和口干。
她声音很微弱，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嘶哑，但只是轻声一唤，长风便是紧接着就出现在她面前。
“小姐有何吩咐?”他原本是正要去给雪言准备吃食便听见她的呼唤于是便进了营帐。
她眼神木木的，神情仿佛有些许的恍惚:“现在是不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了。”她并不看长风，只是眼神飘忽，思绪好像飘了很远。
桃子?他似乎是不太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是细细在心中想了想有关桃子的的事情，最后有些不确定的缓缓道:“大致是吧，小姐可是想要吃桃了?”
她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想离开了。”她总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那大山深处的那一片桃林，以及那可能已经是高挂枝头的绒绒嫩桃。
长风止不住的浑身一僵，自从那日他答应了让她离开之后，她便是再也没有了后话，原本，他以为，他满心以为她或许能在这朝夕相处之中得到些许的不舍和眷恋。
到头来，却终究只是一场空。
良久，他还是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小姐想要多久离开，我去安排。”
“大致……今夜吧”她闭了闭眼睛，又想起来自己好似从未问过有关秦子衿的墓地所在何处这样的话，好似那么长的时间里，他只是那样安静而含笑着在那片桃林之中等待着她，只要她回去，他便会展开双臂拥抱她。
她其实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是她却始终觉得，若是自己真的去了他的墓前，那一段她深藏于心的前尘往事便会尽数的被狠狠撕裂开来，痛到无法忍受。
可若是不知他魂归何处，又该如何追随他而去呢？
“子衿的……”她有些艰难的咬了咬下嘴唇，好像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把“墓地”二字清楚的吐露出来“墓地所在何处?”她艰难的说出一句话，而后便再也没有了后文。
长风望着她，只是望着她，那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好像藏了有万般思绪，千言万语到了咽喉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些日子他照顾她，帮助她，保护她，与她交谈，与她游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已经耗费了十足十的力气想要去帮助她忘怀那一切，到头来事实却是，有些疼痛到了极限，无论如何都难以忘却了。
“在……军营附近的山岗之上。”当初劝说了宫胤放弃将秦子衿的头颅切割了送还给秦子钺之后，他便觉得秦子衿的尸体已经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索性就差人随便丢弃了去，后来是长风寻了回来就近掩埋了，就在这附近的山岗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土堆。
“若是小姐想要，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阻挠她想要去见他的心思，既是难以阻难，倒不如自己提出来，也省的她独自去寻。
“好。”她有些疲惫闭了闭眼睛，就算再怎么迫切的想要追随了他一起离去，她内心却总是记挂着那山林深处，一片桃林之中的小木屋。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那里硕果满枝丫的盛景，她觉得自己有生之年，总是要看到了才会心安离去。
毕竟，那里承载着过去十六年她最美好的时光。
长风见她再也没了言语，便无声的退了出去，再也没有多的言语。
深夜，军营之中一片静谧，就连守夜的士兵也是昏昏欲睡，就连巡逻的士兵脚步都轻了几分。
雪言营帐门口的士兵早已经是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梦境，他们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今日夜里自己是格外的嗜睡，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夜间饮下的那一碗水里混了十足十的蒙汗药。
若是在深夜里守夜的士兵偷偷睡一觉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若是没有被上头注意到也没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其他人看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风让她换了一件便于行动的衣装，原本若是在军营之中，几乎是不会有旁人进入雪言的营帐，哪怕是她凭空消失了一时半会也难以发觉。
但长风却是打足了十足十的精神，他倒是不担心雪言能否成功逃离此地，他只怕她现在身子如此孱弱，若是一不小心被旁人发觉阻拦了，那便是麻烦了。
“我准备好了。”雪言换好了一副出来，简单干练的衣服显得她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长风的错觉，他总是觉得她好像在得知自己离开之后便多了几分精神，连带着眼神都有力多了。
长风回眸对她点点头，按照惯例来说，军营之中的士兵巡逻总是有一定的频率，因此他们只要寻找了他们巡逻的空隙再躲过门口守卫的士兵那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去。
长风凝神细听，营帐外的脚步声逐渐近了，又慢慢远去，原本在进营帐之前他便是已经笃定了营帐外的士兵已经是昏昏欲睡，到了此时估计已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