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媪眉毛一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是我害死了方歌么?”
“不会,不会。”任舟摆了摆手,“虎毒不食子。方师姐虽非你的女儿,却是你的徒弟,又兼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感情相较于亲生母女也没什么差别了,前辈又怎么忍心痛下杀手呢?”
见任舟识破自己的来历,老媪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分辩——她的功夫、兵器与方歌如出一辙,先前那么大模大样地在任舟面前使出来了,显然也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谋害方歌,还讲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或者应该说,前辈的作为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任舟摸了摸嘴巴,一会儿看看那具薄棺,一会儿看看老媪,“且不说前辈从惊慌到冷静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就说报官这件事吧。就我所知,像方师姐这样自寻短见的死者,衙门往往只会登记在册,而不会过问,更不会派出仵作来验尸,除非——”
任舟直视着老媪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是苦主出首,不认为是自杀,而要衙门问成命案。”
老媪皱着眉头,踌躇了一下,答道:“方歌自缢本就蹊跷得很,我当然会以为是有人谋害,才请仵作来检验一番。”
任舟轻轻摇了摇头,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老媪怒问。
任舟一指自己的鼻子:“前辈,你是否瞧我像个傻瓜?”
“什么意思?”
“前辈要是觉得我不像傻瓜,又何必用这种话来糊弄我?”
“你觉得我在骗你?”
“你不是在骗我?”
“当然不是。”老媪面不改色地答道。
任舟忽然低下头,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了一枚石子,约莫与先前刘佩琼掷出的那一颗差不多大小,然后向着墙上一抛,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这声音比起说话的声音,当然要小得多,甚至比不上刚才交手时老媪催动白绫所发出的破风声。
做完这些以后,任舟便微笑着望着老媪,不发一言。
老媪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适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大了。而这么一丁点声音,都没有瞒过前辈,要是方师姐与人打斗起来,声音恐怕要比这个大得多。”任舟顿了顿,看向了仍被老媪握在手中的那一截白绫,“更何况,在方师姐力有不逮的情况下,还有前辈这位恩师在侧,她怎么会不记得请前辈来助拳呢?”
“或许是方歌已叫贼人迷倒、药晕了,全无反抗之力呢?”老媪反驳道。
“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任舟冷笑了一声,“前辈报官,是报的襄阳县衙,而非六扇门。要说是寻常命案,或是检验伤势,地方上的衙门或许还有些经验。可要涉及到下毒用药,尤其是江湖中人所用的奇毒,便远非他们力所能及了。不客气地说,凭着前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见闻,或许都要比襄阳衙门的仵作更懂得分辨药物,又何须要去请他们班门弄斧呢?”
似乎是不知该怎样回答,老媪蹙着眉,沉吟不语。
见状,任舟知道老媪已有些动摇了,便趁热打铁,向着老媪踏近了一步,说道:“前辈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些道理,可放在一起,便自相矛盾了。刚才一言不合便要刀兵相向,足见前辈性烈如火,那如果前辈觉得方师姐是遭人暗算,恐怕早就忍不住要自己找出凶手算账了,怎么会去报官呢?”
“更何况,凭着前辈的身手,天下大可去得,富贵荣华,垂手可得。而前辈却甘心在陋巷中与方师姐相依为命十几载,可见前辈与方师姐情深义重。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因仵作的一番话便疑虑尽消呢?”
“又或者,前辈早已知道方师姐的死别无隐情,确系自缢,又担心他人生疑,才向衙门请了这么一纸公牍,来堵上悠悠众口。可是,方师姐隐居此处,就算有些朋友,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又何须这样大费周章呢?前辈的这番戏,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任舟语似连珠,步步紧逼,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这显然有些失礼,可任舟此举,也是为了迫使老媪讲出实情,才不得已而为之。
当然,他也暗自运气,做好了应对老媪恼羞成怒的准备。
半晌,老媪长叹一声,满面颓唐之色。
任舟也跟着松了口气。
“你……跟我来。”说完,老媪转身走进了正房。
“那我呢?”刘佩琼看了一眼老媪的背影,又看向了任舟。
任舟沉吟了一下,答道:“前辈似乎是不太想叫太多人知道。”
“可是……”刘佩琼皱了皱眉。
她想说的是,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么再多了解一些也无妨了。
任舟会意,微笑了一下:“知道得太多,并非是一件好事。”
“可我看你知道得好像不少。”刘佩琼嘟了嘟嘴。
“所以我的麻烦也很多。”任舟苦笑着答道,“保守秘密本就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既劳神又劳力,所以还是少知道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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