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庆还是那个迟庆。
都城还是那个都城。
云玉楼仍然夜夜笙歌。
再见小倌,柳月华已经是半个老板。
唯一不一样的最大变化,
是乞丐越来越多,百姓越来越难。
“老黑和他那唯一的儿子,一起死了。”
“豁牙跑了,造反前一天连夜跑的。”
“哥哥被抓去当壮丁,死在前线?乱棍打死的。二毛哥找到的尸体,我没认出来。”
“大家没饭吃,二毛哥带人去官家偷。”
“起初三个月偷一次,后来穷人太多了,劫富济贫也不管使。”
小瓜也长大了。
没出落得亭亭玉立,
面黄肌瘦,一张脸凹成骷髅,
要不是一双眼睛还算灵动,
手脚麻利让人觉得有生气有活力,
苗明楼都不敢相信,也不敢认。
那个笨笨的,
小尾巴似的粘着他的小丫头,
熟练的打水洗衣,
给地上干草床上瘫痪的二毛擦脸洗手,
背脊微微有些小弯,
不仔细看看不出,
仔细看却异常心疼愧疚。
“爷,您回来……还…走吗?”
地上的二毛,
一条腿明显的折弯扭曲,
身形枯槁,似受尽苦难折磨,
脸上却不见一丝后悔或遗憾。
只眼巴巴仰望着苗明楼,
像是终于等到了希望,
一直以来的坚守并没有错。
“朔月,用药剂帮他恢复。”
苗明楼眼底有阴霾,
在意识中命令,
“用高级药剂。”
系统朔月大概理解宿主的心情,
但它无法完全共情,
并且,它也着实无能为力,
“宿主抱歉,当前道具剩余,没有药剂。”
苗明楼眉心一拧,
“你说什么?拿积分兑换。”
系统朔月无奈,
提醒道,
“宿主所有药剂和积分,在上个位面,已全部消耗。进入本位面前,没有进行补给。”
上个位面,正是末世危机。
他遇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杀了他,杀了他的任务目标,灭了整个末世。
他以为她违背了约定,
生气之余,
本就耗尽道具的他,
不惜用全部积分兑换复活道具。
只为去找那个臭女人算账。
谁知道,道具用完,女人又来兑现承诺。
复活了所有人,
包括他和他的目标任务。
但他的积分已经用了。
“草!”
苗明楼满眼痛色,
一拳狠狠捶进墙柱。
早已驳落朱红的柱体,吱呀响了一声,宛如年迈老者的骨质疏松在抗议。
“谁干的。”
他控制不住滔天怒意,
语气凶狠,质问。
二毛摇了摇头,似不愿回忆那段往事。
“没事的,爷,
我作恶太多,老天爷给我惩罚。
我认……”
“放屁!”
苗明楼截断二毛的自责,
盛怒之下他甚至有些灵魂脱体的错觉,
“谁他妈敢说你作恶!
那些王八蛋本来就该死!
那些人能活下来,
靠的是你,是你这条腿换来的!
谁敢说,谁敢!!!”
“……阿…阿久哥哥……”
小瓜开口,
弱弱的声音,仿佛回到十年前。
那个胆小又好奇心重,
总是躲在他身后,缩着脖子,
指着这个那个问他问题的小丫头,
“城里闹打仗,太乱了。
大家都没饭吃,好多人跑来当乞丐。
可是乞丐也没饭吃。
阿久哥哥之前让我们囤的粮食,
够管好一阵子。
为了让我们自己人活下去,
二毛哥说,这边不收任何新乞丐。
可是我们这些乞丐有东西吃,
新乞丐没有,就过来抢。
他们、人太多了……小乞丐被打死好几个。
后来二毛哥说,可以给他们一点,
但是必须离开我们片区……”
然而人心又何止一点。
饥饿和生存面前,可以六亲不认,
又何所谓跟乞丐抢饭,违背承诺呢。
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有了第一次交易,就有第二次。
有了第一批人,就有第二批。
曾经他们是乞丐的时候,被人欺负。
如今他们还是乞丐,已然被人欺负。
人还是那批人,
不论他们是不是乞丐。
有软肋的乞丐输给了不要脸的人。
为人时,站着鄙视乞丐。
为乞时,跪着压榨乞丐。
小瓜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人可以做到那个份上。
她也始终抗拒了解二毛哥的初衷。
“我们就是要饭的。
我们都这样了,脸都不要了,
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兄弟情义。”
饭都吃不上,
活都活不下去,
何必呢,何苦呢,凭什么呢?
“起初三个月去财主家偷钱粮,
后来财主的钱和粮都被官老爷没收,
二毛哥就带人去官老爷家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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