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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古言 > 宫蔷燕歌 > 第四百二十三章 落雪不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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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落雪不知心底事

今年的杀牛节大会应该是比往年热闹的。

这里是漠北,是叱北族的领地。杀牛节大会是叱北族的传统节日,隆重而盛大。

叱北族是游牧民族,赶了一年的草场。到冬天的时候,他们就会选一处好地方安置下来,将养了一年的肥牛开宰。

这是草原上的盛会,族里的青壮年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根据叱北族的传统,杀牛节大会这日,族里要举行“库北试”,也就是摔跤大赛。

获胜的青年将被称为“摩利库”,也就是叱北语大力士的意思。

由摩利库在牛脖子上刺下第一刀,当年的宰牛大会便正式开始。

那身材壮硕的摩利库将高高举起叱北族的传统兵器三棱刺,猛地插入当年最肥硕的牛的脖子上。

当血之花在牛脖子上绽开的时候,周遭的族人便一起欢呼起来。

面上涂着红色和白色花汁颜料的叱北族少女们,也将围着摩利库跳舞。

叱北人相信,这样一来那头死去的肥牛的灵魂将会被献给叱北族的古神。从而将会保佑明年的草原风调雨顺,草丰牛羊肥。

然而时间益发地临近杀牛节大会,草原上却没有一丝热闹的氛围。

叱北的贵族面上俱是愁云惨淡的,首领叱丘连昊更是连日将自己闷在王帐里不出来。

虽然叱北族人心里期待着这一年一度的杀牛节盛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一个字。

论理,今年叱北族的首领叱丘连昊的女儿女婿,并外孙都在这里,该是比往年热闹十倍的。

这这么会是这样一副模样呢?

只因首领叱丘连昊的女儿是问夏苒苒,而他的女婿正是呼颜族的首领颜丹!

前些日子叶芷旌带领叶家军,重挫了呼颜族的三大精锐部队,士气大伤的颜丹不得不带领剩余的人马,狂奔八百里,一直到了大漠的最北之地,叱北族的领地。

一脸疲态的颜丹,伤兵败族的残勇,这一幕可真是似曾相识!

在二十多年前,呼颜族发生内乱的时候,年少的颜丹也是这样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由十数个亲兵护送着,从他的叔叔斯卡手里逃了出来。

少年颜丹在大漠上颠沛流离,他往北走,直走到了叱北族的领地。

连昊至今仍然记得和颜丹的初次相遇,那是一个雨夜……

“大君——”叱北的勇士从外头匆忙进了王帐,连忙跪下行礼,“外头抓了几个小子,看打扮像是呼颜人!”

连昊皱起了眉头:“呼颜人来我叱北做甚?快押进来!”

他一声令下,那勇士传令到外头。很快,就有一队叱北勇士,押着七八个反绑着双手的呼颜人进来了。

“面见叱北大君,还不跪下!”领头的勇士莽西是连昊的亲信,他喝令那几个呼颜人跪下。

呼颜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周遭的六七个人都跪下了,只有中间那个少年却还是直立着,他看着连昊的眼睛,毫无惧色。

“竟敢对大君无礼!”这少年显然是激怒了莽西,他上前一脚踢中了那少年的膝后。

那少年闷哼了一声,却只单腿跪下。那几个呼颜人见他也跪下了,口里俱是发出一声低呼,随即恨恨地看向连昊。

连昊的目光如同鹰一般锐利,他在那些呼颜人的面上扫视,最后定格在那少年的面上。

“呼颜人,你们来叱北做甚么!”他喝问道。

没有人回答,王帐里安静得连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说?”连昊的面上带上了三分怒意,“那就每个人身上戳上几刀,扔到草甸子里去喂狼!”

说罢,他摆摆手,莽西就从腰里拔出了短刀,一步一步地逼近这几个呼颜人。

呼颜人的面上登时显出了紧张的神色,可是没有一个人看莽西,更没有一个人的面上露出害怕的深情。

所有呼颜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此刻,连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伸手制止了莽西的进一步行动,又勾起一根手指点了点那个少年。

于是,莽西会意,他走到那个少年身边,只用一只手就将他提了起来。

莽西身长八尺有余,浑身长满了腱子肉,如同一座铁塔一般。

他只用一只手,就将那少年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好似老鹰捉小鸡一般。

那少年的脚沾不到地上,只在空中划拉。

莽西面色黝黑,脸上长满了虬结在一起的胡须,凑近了看更是可怖。这张脸几乎和那少年的脸贴在了一起。

可奇怪的是,那少年的面上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连昊道:“放他下来。”

于是,莽西手一松,那少年便直落在地上,他一个趔趄,几乎要跌倒。

他勉强站住了脚,抬头死死地盯着连昊,那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你们在耍我!”那少年开口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我罢!”

“不可啊!”周围跪着的几个呼颜人着了急,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连昊哈哈大笑:“本君听说呼颜族前些时候出了件奇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几个呼颜人的反应。

连昊走到那少年跟前,贴近他的面颊,道:“呼颜的老头领钦波纳升天了,新的首领竟然是他的弟弟斯卡。”

“钦波纳应该是有三个儿子的,他们都到哪里去了?”连昊盯着那少年的眼睛,问道。

这句话仿佛一记铁拳,打在了那个少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方才无论是威胁还是恐吓都不改的面色,这会儿竟变得惨白。

晶莹的泪水一下子就充盈了那个少年的眼眶,那双眼睛仿佛变成了一泓泉水。

虽然那少年强忍着,直忍得面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了,可是那眼泪先是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后来又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他们是死了罢!”连昊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像一个冷血的刽子手,又往那少年的伤口上补了一刀,“如果本君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钦波纳的第三个儿子,颜丹。”

颜丹的目光恨恨地剜在他的面上。

可是连昊笑道:“颜丹,我没有说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