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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古言 > 宫蔷燕歌 > 第三百六十章 云罗满眼泪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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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云罗满眼泪潸然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宁砚泠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仿佛身子整个儿浸在冰水里一般。

她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孩子,你在哪里?”

“娘在这里!”

“孩子,娘来找你了!”

宁砚泠四下里看着,可是这么也看不真切,只有影影绰绰的一个小小的影子,仿佛在和她捉迷藏一般。

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她赤着脚在地上跑,她跑啊跑啊,跑出了这片黑暗,跑到了月亮底下。

那月光分外刺眼,竟叫她一时半刻连眼睛都睁不开。宁砚泠勉强睁开眼睛,却见到了哭红了眼睛的景后。

景后原本拿着帕子不住地抹着眼泪,那双眼儿竟然是肿得如同桃儿一般,她一边哭,一边道:“妹妹,你怎么这么执拗呢?”

宁砚泠此时心里一阵糊涂一阵明白,她呆呆地看着景后,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姐姐是在自己的床上呢!”一旁的绿袖抢着答道。

听她这么一说,宁砚泠的这一阵又清醒了不少。她稍稍坐起来,绿袖忙在她身后垫了三四个软垫,又跑到火盆前拨了拨火,火烧得旺旺的。

房间里登时暖和了起来,绿袖往火盆上搁了一块静息香——如今宁砚泠只能靠这些香来安定自己的情绪。

景后前几日并没有来过,没见着她那时候的样子。绿袖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和噩梦差不离——那几日,宁砚泠醒了就大哭,哭累了才浑浑噩噩地睡去。有的时候,甚至睡到一般都会惊哭出声。

她和刘一保只得日夜守在宁砚泠的床边,一旦她哭醒了,他们就轮流上去拍着她的背,或是拉着她的手,抚慰她,直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再次睡去。

倘若外头报楚皇来了,那更是不得了!宁砚泠会抄起手边所有能够得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门口丢去,一边丢,一边哭喊:“叫他滚!我不想见到他!”

一个嫔御,竟然敢叫皇帝滚。满屋子的人谁也不敢去回这个话,可是也不敢开门,往往都要等到楚皇在门口立上半日,听到宁砚泠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后,才回去。

直到他的影子渐次消失在门上,宁砚泠才会重新平静下来。

这一切,景后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宁砚泠前几日情况不佳,太医院几位供奉联合诊治,竟都得出了一个“听天由命”的结论——“德嫔娘娘不是病,是命!微臣只能医病,并不能医命,娘娘能不能好,全看天命!”

这话回上去,楚皇脸色都青了。直言,倘若宁砚泠有一丝不好,便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这下供奉们才慌了神,联合起来救治了三天三夜,才救出这条命来。

可惜,如今这条命的主人竟是一点也不爱惜——这几日也没有好好吃饭,只进了一点儿秋梨汤。

景后来瞧她的时候,只看她面色苍白得不像话,再摸摸身上,更是一把骨头。这才伤了心,只坐在她的床边落泪,到如今她醒来为止。

“我执拗?”宁砚泠半靠在床上,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我哪里执拗?”宁砚泠看着景后问道,“是我失去了孩子执拗?还是我恨陛下执拗?”

“妹妹——”景后听她这么说,知道也不必劝了,只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个景况,她自然也是不好劝,可是姐妹一场,她不来这里看看,总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更何况,有楚皇亲自在那里看着,这东西六宫的嫔御,到婕妤昭仪,只要腿脚利索能动的,几乎都巴巴地到这瑶华宫来跑了一遭儿。

宁砚泠看景后说不出话来,她便也不言语。

这会儿她心里清楚,知道景后是来劝自己的,可是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情,她真的很难劝服自己看开。

一个人连自己都劝服不了,旁的人又如何能劝服她呢?

“妹妹,如今你和陛下怄气,陛下连奏折都没有心情批阅。”景后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去长乐宫看过了,那奏折都堆得快一个人那么高的。”

“我知道你恨他,不愿意原谅他。”

“好歹,你也告诉他一声儿,该怎么做。如果他能做到的,他以后比不来烦着你了。”景后说得不错,也算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宁砚泠想了半日,对她道:“我现在心如死灰的,已经不想再参杂在这后宫的是是非非里了。他的真情我也无福消受,叫他分给别人罢。”

“我如今只觉得自己无牵无挂,但求像丽嫔一样终老。倘若他还同我留有一丝情义,只求他能准我像丽嫔一般,找个清静地儿了此残生罢。”

宁砚泠说着,眼中竟是滴下泪来。

景后听了,也撑不住,也哭了。她想伸手抱抱宁砚泠,可是却叫宁砚泠给推开了。

“别的就不必了。”宁砚泠道,“我不想见他,叫他以后也不必来。你以后也不必来,你们都别来打扰我,就是疼我了。”

景后说不出话来,半晌,她道:“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那本宫一定替你满足的。”

景后说完,便离开了瑶华宫,临走的时候她还嘱咐绿袖和刘一保:“如今你家娘娘也只靠你们俩来照顾了,好好照顾,待你们娘娘好了,本宫重重地赏你们。”

景后去了长乐宫,同楚皇汇报了今日之事,楚皇想了半日,竟道:“好罢,如果这是她的愿望,朕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的。”

“你去告诉她,朕已经准了,叫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许多想。”

景后也没有想到楚皇竟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便道:“陛下不再劝劝了。”

楚皇摇摇头:“不劝了,她恨朕,恨得咬牙切齿,朕实在是劝不动了。”

“只要她高兴就好,她想做的事情,那就随她去罢。”

楚皇说完,便不再说话。

景后只觉得想哭,她想起那年重阳登高,姐妹几个是何等的畅快,如今却如同那劳燕分飞,啼鸣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