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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古言 > 宫蔷燕歌 > 第三百二十三章 重义轻生怀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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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重义轻生怀一顾

宁思瑶定了定神,他执起笔,在砚池中蘸了墨,这便在那雪浪纸上下了笔。一个一个遒劲有力的字从他的笔尖冒出来。那干瘦刚硬的字体,宛如他的为人一般,宁折不弯。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像的,不是形,而是神。

“宁公子,可需要小奴来给您磨墨?”不知何时,一个圆脸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这隔间,略有些羞怯地问道。

殿试和乡试还有会试不同,号房里是不会有人来伺候的。可殿试是在宫里,参加殿试的又是都是新科进士,等同于官身。于是,内廷也安排了小太监来伺候他们考试。无非是端茶递水,铺纸磨墨。

然而这在人手调配上,一个小太监大约要管三五个隔间的事儿,因此很难说是真的体贴周到,抑或者只是做做样子,以显出对新科进士的重视来。

只不过这小太监似乎是真心实意的一般,他怯怯地看着宁思瑶,面上的神情仿佛担心他不答应似的。宁思瑶正专心写着,只应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有劳公公了。”

得了这么一声,那小太监登时雀跃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宁思瑶的身旁,半蹲下身子替他磨墨。

这才没磨了几下,门口竟然又探进来一个小太监,这人还没瞧见呢,那娇滴滴的声音倒先响起来了:“宁公子渴不渴,小奴给您倒杯水罢。”

宁思瑶抬头看去,进来的是个细长个子,削肩膀的小太监,长得干干瘦瘦的,面上倒是笑开了一朵花。他看见宁思瑶身边正磨墨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便朝他一笑:“小路子,你不是隔壁五间的么,好闲工夫,倒蹿到这里来了。”

那个叫小路子的小太监没防着这隔间里竟还有其他人,又被他如此一通说,面上那稍稍沁出一点的红晕,这下都变作了羞赧。但随即又褪了下去,小路子反应很快,他压低了声音骂道:“瞎了眼的奴才,胡公公可正在找你呢,你还有空在这里嚼什么碎嘴子!”

“胡公公找我?”那圆脸的小太监也慌了起来,忙问道。

小路子得意洋洋道:“那是,你浪在这里自然听不见。快些儿去罢,晚了恐怕皮肉又要受苦。”

那小太监只得对宁思瑶道:“宁公子,小奴去去就来。”说罢便小心放下那块湖墨,轻轻地出去了。

他们俩这一对一答的直打断了宁思瑶的思路。要换在平日里在家读书,宁思瑶为求清净是从不要家下人伺候的。即便是在青阳书院,他那小厮也不敢在他读书的时候来吵着他。所以,这会儿宁思瑶其实已经不胜其扰了。

可现在毕竟是在宫中,小太监虽然是来伺候他们的奴才,却和家下人还有小厮是不一样的。他们俱是内侍,轻易得罪不得。故而宁思瑶只得忍气吞声,他暗想,这两个小太监莫不是什么人派来搅和他的殿试的?

如此一想,他心里便更加气恼,只得加倍集中注意力,细细思索着这制策的题目。宁思瑶想起,在青阳书院的时候,陈先生也曾同他讲过这塞外的情势:“大周的内忧我以后会慢慢说与你听,而这呼颜族便是我大周的外患!叛乱一日不平,大周一日难安。”

那时候,宁思瑶也曾很谦虚地向陈就学请教:“学生听说镇守边关的是大周最强的行伍——祁家军,为何这叛乱还是难以平定呢?求先生为学生解惑。”

陈就学听了他的话,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有些说不出来的话似的。良久,他终于还是开口道:“有的时候一战之成并非是在战场之上,我大周是有千员百卒良将,可是决胜千里之外,还看运筹帷幄之中。”

“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明示。”宁思瑶恭敬地低下了头,可那双晶亮的眸子悄悄地抬起来,望着陈就学。

陈就学长叹一口气道:“这可是一笔糊涂账,你早晚都会明白的。晚点明白也好,晚点明白也好!”

他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任凭宁思瑶怎么问,他都不再多说一言。

那时候,是一个暮春的傍晚,宁思瑶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和平常的每一个傍晚一样。天边不过染上几丝晚霞,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孰不知命运在转弯前,总是直路。

这会儿,宁思瑶暗想,这制策的题目看似是在讲战事,实则还是在讲社稷。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比那军队行得更快的,是粮草,是辎重,更是军饷。

呼颜族叛乱五年,这边塞上也就乱了整整五年。而这五年里,军费更是难填之壑。前几年,宁思瑶虽然还小,尚不解事。但是初到京都那几年,宁家的窘境他是不会忘记的。

他是不会忘记自己和姐姐是如何没有书读,整日只得躲在家里。他也不会忘记伯父是如何东奔西走,却拿不回家一文钱的俸禄。他更不会忘记伯母和母亲是如何日夜苦做针线活,好让赵嬷嬷拿到集市上去换钱贴补家用。

在无数个忍饥挨饿的难眠的夜晚,他饿得睡不着,在院子里徘徊的时候,从大伯和伯母的窗外听到的,都是“陈俣复”的名字。

大伯管他叫陈先生,宁思瑶知道陈先生是大伯的业师,更是当朝的首辅。他也知道为着陈先生的缘故,大伯才处处碰壁,动辄得咎,被一次又一次地罚去俸禄。

再后来,宁思瑶慢慢儿长大了一点,他发现这些事情远远比他看到的、听到的、想象到的更复杂。去了一趟青阳书院,他从陈就学那里听到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仿佛一根无形的绳索,将过去一个又一个不解的谜结串连在一起。

最后,轻轻一拉,所有的谜结都依次解开……

原来,当年所受的苦并不是伯父的错,始作俑者竟然是陈俣复。如果说宁家是城门失火,而被殃及的池鱼。倒不如说是伯父,只因他重义轻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