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他并未看我，而是举目迢迢看向京中，我正欲要说不知，他又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但说无妨。”
刚到嘴边的话又滚到了肚子里，我低声道：“奴婢并不其中之事，只是冀一向与朝廷背道而驰，以往皆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屡屡交锋都好似弹在棉花上。他们行踪诡秘，甚少被如此连锅端起，王爷此举必然会重慑他们，而且京中隐藏的祸患一除，能使得百姓放心，朝中百官安定，皇上也会安心。”
冀身为北齐余党，在民间也有诸多传言并不是什么十分隐秘之事，这几十年间，北辰余党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有生，十几年前在夔都掀起叛乱，一路南下拿下三城，直至到平陵城才被镇压。
当初有首领二人被抓，当中一人是北辰的遗孤太子，皇上当即下令斩首，本以为头目一除，余党一剿，可以将此事尘封，可近些年‘冀’出现与世人眼前，行事作风虽相较以往低调许多，可他们是北辰余孽的传闻不胫而走，且从未否认。
我微抿了抿唇，平陵城一案，终究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当中隐秘太多，我一想起娘亲曾与我说的话便一阵心底发麻。
“嗯。”轩辕夜轻嗯一声，眼中幽冷的光深邃难解，好似自言道：“冀是天启之大患。”
我唇角微动，略一思索后低声将心中的疑惑低声道出：“今夜在金府时，涟漪小姐与那黑衣人似有诸多不和…或许……他们有内乱，这或许会是他们的破绽……”
在金府时，听那黑衣人称涟漪小姐为公主，此事轩辕夜自然知晓，我虽从未听说已亡的北辰太子有女遗留于世，可涟漪既然是公主与黑衣人又是一党，却那般水火不容，自从北辰太子故去后，他们一定发生了许多摩擦，且到现今仍旧有着分歧。
轩辕夜神色未动，却转头看向我，我与他目光相接，他眼中压着沉沉的心事，不知在考量什么。
片刻后他突然道：“此事之后太子在朝中必然会威势大减。”
我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这些与奴婢无关。”
他不再多言，只是道：“今夜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
我朝他施礼退下，府中的婢女将我领到了一间叫作‘棠梨’的院落，隐约的灯火下能大致看出甚是雅致。
婢女与我说这里距轩辕夜的寝殿不甚远，我若有事可以直接前往，他又道这是王爷吩咐的。
我掩盖着面上的不自然，淡淡的应了将她驱退。
此次的事情除了十三皇子外并未看到其余皇子插手其中，恐怕其余人也不知晓轩辕夜会闹出此次的动静，轩辕夜既然能做到如此，恐怕连皇上也知晓的不甚透彻。
我踏进屋内，忽然想起一事，不由渐渐蹙起眉，轩辕夜此次前往定安城明是虚，可那日在碧云寺，他却故意与我提起…若是他不打算真正前往，他又何须与我故作此事……
想起其中的关窍，我脸色骤然一白，脚步微微一晃，我扶住圆桌，桌上的茶杯在我手边被我猝然一碰，哐哐当当作响。
我眼中翻滚着心惊，轩辕夜并不信我，他在防我…或者是他在试探我……
我眼中明暗不定，轩辕夜并不信我，他在防我…或者是他在试探我……
冀潜伏于京中的一事，恐怕不止轩辕夜一人掌握，只是他悄无声息夺下了先机，而另外知晓此事的最大可能便是太子一党，我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收紧，他是在试探我与太子是否还有来往吗？
……
·这几天京中进出不便，我便留在了夜王府中，这里虽地处城中，可夜王府处地广阔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这里安然是一片闲适静逸。
“洛清心。”
十三皇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我略一挑眉，手上动作不减，手中的笔沾着浓墨，抬手在他左右两边脸上各画一撇，衬托着他额上那个‘王’字，当真别有一番风味。
站在一侧的婢女小厮压着笑，脸上都憋成了酱紫色。
“你在本皇子脸上画了什么？”
我淡然道：“愿赌服输，这是十三爷今日输给我的第六局，奴婢只是在做我们约定好的事情，六笔，一笔不差。”
“静音，拿镜子过来！”
站在他身后的婢女连忙将屋中的铜镜端到他面前，十三皇子照了照镜，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晕出一抹压着怒意的潮红。
“洛清心！”
倚西的落日将金芒从窗格间洒落，放佛坠了一地碎金，他拔高的音量好似将满地的流光都震动了几分
我唇角不经意微挑，恍若不闻，一颗一颗收拾着棋盘上白子。
在夜王府这几日不得出府，秋画不在我也无处可去，十三皇子的毒虽还未解，可在那位名为姬伯羽大夫医治下将毒性暂时压制下来，他除了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一点，与往日并无异处。
虽说看起来无恙，可到底伤在体内，京中诸事未平，轩辕夜这几天也将他禁足于府中，十三皇子这性子又怎么受得了安分守己的呆在屋中，还要时时面对着姬大夫，不知为何十三皇子很是忌讳姬大夫，见我是个软柿子，便日日来奚落我。
我被他奚落的惯了，对他种种言语无动于衷，他也终于觉得腻味，见他实在憋得慌，我便提议道：“不如下棋？”
他正躺在藤椅里烦闷的很，听我如此一说桃花眼一眨，便答应了下来，却有条件，每输一局便在对方脸上画一笔。
此时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平日闲散轻佻的模样早看不到，正桃花眼微瞪怒视着我。
“洛清心，你知晓本王棋艺不精？”
我举目看着他，他微眯着桃花眼正看着我，“十三皇子从未与奴婢说过此事。”
这倒是真的，我只听闻十三皇子风流倜傥，喜好古书诗集，宫中的皇子公主从小所受的教养便是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想来十三皇子既然是个喜好风雅韵事的，棋艺想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