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氏院中出来之后，易沛柔并没有亲自去寻那外室。
从大老爷的话里，她已经可以确定，祖父请旨要认的那孩子定然不是那外室的子嗣。
所以易沛柔责令手下人去将那外室管控住，防止人溜走跑路，自己则去书房等老爷子回来。
一旦细想下来，她便发现，这件事还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祖父这道旨意，是在今日面圣的时候，顺道跟陛下求来的。
以祖父向来深思熟虑的处事方式，这件事绝对不会是近日才被传到老爷子耳中。
而且……
易家大房这边，并不缺子嗣。
若那孩子是二房的，老爷子或许有可能认下他，但是大房已经有了庶长子和嫡次子。
当年王氏难产，导致韩氏先生下易廷渊的时候，便有不少人暗中笑话，说易家向来重视门庭规矩，结果却让一个妾室先生了孩子，虽然个中阴差阳错，但还是有不少非议之声。
如今再来一个外室所生的孩子，当年这桩乌龙，怕是会被人重新提起，让易家面上无光。
这些道理她都能想明白，祖父不会不知。
况且只是认祖，外室之子，哪里轮得到陛下过问？
如是种种排查下来，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莫不是这孩子天赋异禀，才华卓绝，乃至于祖父不惜赔上易家颜面，也要将这孩子认回族中？”
易沛柔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一个人影，不过很快就被她否定。
她真是疯了，怎么会觉得是那个林公子。
可若是真凭借才华而被祖父相中，她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
摇了摇头，易沛柔丢开脑中的荒唐念头，而后又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
——父亲说，他和那外室没有儿子……
可从祖父的表现看来，这孩子应当年岁不小，且足够显智，甚至让老爷子动了培养的念头，否则何必用圣旨来为那孩子正名？
难不成……是父亲以前养在外头的女人所生？
繁杂的思绪在易沛柔脑海中错乱丛生。
眼见祖父还没回来，易沛柔甩了甩脑袋，起身准备回吴氏院里再跟易大老爷问问情况。
然而当她刚走到院门口，便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来。
“祖父？！”
易沛柔瞧见来人，连忙上前行礼。
易相一路奔波，再加上在宫中耗神许久，本想好生沐浴梳洗之后便早早歇下。
但一瞧见易沛柔这显然等了许久的样子，再加上进府的时候就听到下人通传大房那边的闹腾，于是冲身边的随从摆了摆手：
“你们且先下去准备，我和小姐说说话。”
看着老人满面风霜，易沛柔原本不忍再出言添堵，但易相已经主动开口，她又着实忍不住，遂也没有再推脱。
少女搀扶着祖父进了书房，灯烛点亮，烧着地龙的暖室散出熟悉的木香，易相长叹一口气：
“这才是真的到家了！这两个月在外头，老骨头都要碎了。”
与在人前的儒雅但高不可攀不同，在孙女面前的易相，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也会逗趣说笑。
易沛柔噗嗤一笑，先前紧绷的思绪也有了片刻舒缓。
取下正煨着的热茶，易沛柔倒了一杯给易相递过去：
“早就说了实在不行，就让其他人去这趟了，左右您在朝中，武清远那边再怎么也不会真的闹出幺蛾子，可您偏生不听，如今可是吃到苦头了吧？”
“你这丫头，不心疼你祖父就算了，还学你祖母编排起我这老人家来了。”
“倒不是编排，就是不忍您这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波——知道您不服老，但您这身子骨总该好生注意着。”
“好好好，你说的是，说的是。”
说完这话，易相叹了口气：“也就这一次了，往后这种跑动的事情，老头子再也不闹腾了。”
听到这话，易沛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下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
“祖父这次主动请旨去西南……莫不是，为了那孩子的事情……”
心中如此想，口中便如此说。
但话一出口，就连易沛柔也被自己的这个猜测下了一大跳。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易相喝了一口热茶，叹声道：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丫头。”
说不出是怅惘还是欣慰的语气。
但神色却依旧平静。
只是易沛柔心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真的……竟然是真的……
祖父早在两个月前，便知道了那个孩子的事情，甚至还为了那个孩子，不惜以年迈之身前往西南。
为的就是给那孩子在陛下面前请一道恩旨……
易沛柔说不上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感觉，但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内艰难响起：
“那孩子……祖父是怎么确定是父亲所生的……先前我问过父亲，他说，那外室并未生过孩子……”
虽然早已自行否定了这个可能，可易沛柔还是有些隐隐不甘，盼着那孩子不是易大老爷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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