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有什么好处，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十殿抬起小词的身子，轻声说道。
小词却是倔强地跪着，内心挣扎了几番，还是磕磕绊绊地开口：
“可我若是这么做了，他会厌弃我！”
“呵。”
黑纱中传来他沉沉的笑声，他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小小的人影：
“嘘，你乖乖听话，事成之后，你所求的，我都会给你。再说了，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词双手紧紧地抠入了泥土之中，她狠狠地抖了几下，最终猛地磕了几个头：
“小词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只是小词还有一事相求。”
十殿转过身，黑色的轻纱拂过小词的发尾，无端掀起一股阴冷的凉风来。
“哦？你说说看。”
“小词的娘亲，现在何处？”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开口，微扬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嘲讽：
“怎么，下手的时候那么狠，现在后悔了？”
小词像是被戳中了逆鳞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睛中，满是愤怒与怨恨：
“我是为了娘亲好！！我要是死了，谁给娘亲送终？！！！但是她不肯跟我一起死，我不过是帮她一把！”
她爬了几步上前，一把扯住十殿的衣摆，睁大了双眼，声嘶力竭：
“她在哪儿？我会照顾她的，我会证明，我杀了她真的是为了她，大人您神通广大，帮帮我！我死了之后，上哪儿都找不到她！”
十殿白骨嶙峋的手扯回了自己的衣角，若不是的挨着黑纱，大概可以瞧见他面上的不屑吧。
红衣在树上听着都来气，恨不能跳下去给这女鬼两脚，杀了她是为了她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若不是崔珏一直抱着她，她恐怕已经在下面跟两个人对打了。
“呵，事成之后，再来跟我谈要求。”
十殿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转身欲走，衣摆再度被人拉住。
他大概是有些不悦，用力甚猛地扯回了衣角，小词原本就站不稳，他这么一扯，直接整个人扑在了地上，泥土溅到了她身前的角角落落。
“大人，我的脸…”
她趴在泥地里祈求，她怎么能用这样一张破败的脸，去见那个人呢？
比起找不到娘亲，这更让她绝望。
看来十殿并没有被她的绝望打动，反而是笑了一声，语气轻佻：
“只有这样，他才会给你一点可悲的同情啊~”
……
十殿走后，小词抱着自己身上的那团长长的绳子，忽然有些庆幸那块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不然她还要抱着石头去见他。
她自嘲地笑了笑，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北塘边走去，她一双眼睛里面充满了算计，与她生前的干净清澈不同，与鬼神太过接近，她早就丢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那个在学堂门口送馍馍的小女孩儿，早就已经不见了。
…
等下面终于清静了之后，崔珏才抱着红衣从树上跃下。
红衣有些担忧，方才他二人的谈话虽然她在树上听了个彻底，可她漏掉了最重要的那一句。
十殿究竟要小词做什么？
红衣脑海里如今真的是一团乱麻。
“夫人，十殿，与你有什么纠葛？他似乎在为难你，可又没有伤及你的性命，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保护过你。”
红衣拧着眉，回想起与十殿见面的过往种种，从她第一次见到十殿与他交易开始，他就一直是变幻莫测的模样。
交集，似乎只有交易。
好像也不全是，她猛抬头，一双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以至于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微微的沙哑：
“雨神？”
崔珏揉了揉她的脑袋，方才的她就像是一只忽然炸毛的猫一样，有点可爱。
“你对你这位娘，还是知之甚少。”
他指尖温柔，可一双漆黑的眼眸却是望向十殿离去的方向，那个人，方才分明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却没有说破，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所谋？
若是已经发现了自己，那么他对周词的利用，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做给自己看的？
他看着跟前若有所思的红衣，收敛了眼神，不能再给红衣增加负担了。
是真是假，跟着周词就能知道结果。
“雨神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平静的日子，我这做女儿的，怎么能去叨扰呢？”
红衣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远方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了。
今日，人间的官差便要来调查此案了。
这案子，也许只有鬼才会知道真相，毕竟谁能想到，平日里那般孝顺温良的小词会忽然发狠，刺了自己娘亲十几刀，再沉塘自尽呢？
若非亲眼所见，红衣自己都不信。
可有时候，这凡世间的人性，就是这般恐怖啊。
如今凶手死无对证，红衣是不相信，这人间有人能看出端倪的。
随着天方大亮，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在镇口响起。
为首的男人正是之前去上游搬救兵的人，身后跟着一队官兵模样的人，其中一人驾马在人群中央，身着一身蓝色官袍，飞快驾马掠过红衣，往镇中周家绝尘而去。
“来了，去瞧瞧。”
周家大门口原本就聚了不少蹲守的村民，如今官差一来，这家家户户几乎都来了，尤其是王叔家，满门都站在门口。
一见到为首的官差就跪下了。
“大人，您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王叔跪在马前，老泪纵横。
那位大人翻身下马，连忙将王叔扶起来：
“此乃本官本分，无需多礼，且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站在人群之中，红衣远远地瞧着那位官差，对着一旁的崔珏耸了耸肩膀：
“你说他能破案吗？”
崔珏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星光：
“赌？”
“那我赌不能好了。”
红衣摸了摸下巴，随口道。
左右她如今只能等小词动手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如来看看，这凡人究竟有几分本事。
“你还是太过小巧凡人，你可知当初妖界之主造人界，是对着哪一界造的？”
崔珏眼中带笑。
红衣凝神，看着周围神色不安的凡人和人群中正交谈着的官民，要说相似，大概只有地府？
还未等她开口，崔珏便先一步回答了：
“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