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我不计较，你答应我的三百年，可不能食言。”
红衣当时心情急切，便是天大的要求，她也会一口应下，如今他再提起，她倒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
他为何不让自己见仙界之人？
仙界红衣会见到的，加起来不会超过三位，莫非，他与天上的哪一位有什么恩怨？
红衣眼神闪了闪，只是点了点头，飞快离开了殿外。
崔珏不在十殿，可按照孟婆的提示，他应该是来了这里，他会去哪儿？
红衣脚步放得很慢，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这是一个岔口，另一端便是去往人间的往生之路。
往生之路？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走上那条路，还碰倒了几位晃晃悠悠前去投生的小鬼。
红衣不曾走过这条路，她只是远远地瞧过一眼，听闻这路的尽头极其可怖，很多穷凶极恶的小鬼路过此地，都会被吓哭。
她自然是不怕的，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她远远的，便瞧见了站在路尽头的黑衣青年，面前是一座高大的牌坊，一旁的小鬼们走过那牌坊之后，便消失不见。
红衣小跑着走近了几步，抬头便瞧见牌坊之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往生二字。
这有何惧？
“夫君，你在这里作甚？”
红某人平时唤崔珏都是崔珏崔珏的叫，即便是二人已经成亲，她也不曾改过称呼，就好像夫君二字烫嘴一般，羞怯地说不出口。
倒是崔珏，从来都是一口一个夫人，叫得顺溜至极。
眼下红衣心知崔珏心情不好，便软声唤着夫君，还顺势拉住了他垂在一旁的手。
崔珏低头瞧她，将她的讨好看在眼里，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夫人。”
“嗯？”
红衣悄悄将崔珏往后拉了几步，看着眼前黑洞洞的空间，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悄悄在心口处蔓延。
崔珏不知道在这地方站了多久了，他总不是想拍拍屁股投生吧？
“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崔珏忽然开口，红衣一愣，下意识地回道：
“记得，你当时还喊我小鸡呢，我一直心中惦记着谁会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你错了。”
红衣一愣，抬眸看他，却见他神色认真，眸色温柔。
他理了理红衣额前的碎发，将她拥入怀里，温声说道：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云池边，你三两下打败了前来挑衅的小仙，吹着口哨在云池中垂钓。”
红衣微怔，从前她还是仙界小霸王的时候，却是做了许多无法无天的事儿，云池中拢着天地间的风霜雨雪，根本就没有凡间的生命。
她便将那些手下败将都踹入云池做鱼，她捏云做竿，架着腿在一旁垂钓，只有抢到了她的鱼线，她才将人从云池中捞上来。
后来因为她行事太过乖张，被雨神训斥了几通，才算作罢。
只不过她垂钓的次数加起来，不过三次，居然就被崔珏撞见了？
红衣干咳了一声：
“那你该是很畏惧我。”
崔珏闷声笑了，胸口微微震动，红衣靠在他胸膛之上，听着他继续说道：
“确实如此，你下凡历练之时，我在姻缘树枝头上，瞧见了带着雨霜的红线，只一眼，我便猜出那根红线是你小雨神的。”
红衣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牵错线一事，她原本打算再不提起，这左右是个错误，崔珏也付出了代价，再纠结其中原委毫无意义。
崔珏却是主动提起来。
红衣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今日仿佛要将从前的一切都说完一般，红衣有心打断，却被他按在了怀里。
“我心中念着你的胡作非为，瞧见一旁一根晃来晃去的红线，便顺手牵上了，当是给你个小教训。”
红衣木木地站在他怀中，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下意识地抬起头环抱着崔珏的腰。
“人间回来之后，你便不再是小雨神了，你成为了一只孤苦无依的小鬼，就连说话都要瞧他人颜色。夫人，你在这地府，真的快乐吗？”
崔珏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与他不同，红衣还是有机会回到仙界的，他不想以夫妻的名义，捆着她在地府。
更不想她为了自己，被这些个条条框框捆得死死的。
红衣一双眼睛中带着朦胧的泪意，却是流不出泪来，她伸手环住崔珏的脖颈，踮起脚来，让自己的脸颊可以与崔珏的脸颊相碰，二人都是冰凉至极的温度，可偏生这样极致的冰凉之下，催生出一点温暖来。
“还好。”
她道：“还好你还愿意问问我的想法，而不是擅作主张，替我决定未来的生生世世，千百十年。”
崔珏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红衣一瞬间有些窘迫，却还是没有别开眼睛：“若是我不喜欢地府，谁也不能压我留在这里，夫君，你既然有本事娶了我这个小霸王，就不该妄自菲薄才是。”
崔珏直接吻住了红衣，甚至恶作剧似的轻轻咬了她的唇瓣，红衣吃痛，一张小脸上便带了点生气十足的愠怒味道。
他放开她，心中的郁结尽数散去，只剩下小小一个她。
“夫人，阎君已经归府了。”
红衣轻笑，想起之前她神秘兮兮地与崔珏说，等阎君回来，她便带他去一个地方。
“这就带你去。”
妖界
自成婚之后，二人便许久不曾一同来过妖界了。
红衣将崔珏拉到妖界与人界的交界之处，这株参天巨树，他之前也见过，只是不明白，若是这里，为何红衣要如此神秘？
她扯了扯崔珏：
“夫君，劳烦您带我上去。”
“上去？”
鬼魂可千里顺行，可移行换物，唯独不能飞升上天。
红衣如今是彻彻底底的恶鬼，便是脚不离地，却是无法向上走。
崔珏原本也不行，可他如今承了清君的牌子，便算是地君鬼王，自然是可以飞升一段的。
只不过也没有多高，他带着红衣在树枝之间飞跃了几段，便觉得上面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一直在压着他不让他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