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齐此时站在石碑下双手合十，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北山横尸遍野，刀刃掀起人的头盖骨，红白的血水脑浆喷了一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劈断了腿的士兵一下就摔在了地上，被飞扬蹋起的马蹄踩的血肉模糊，他被人砍掉的腿还在地上挣扎弹跳了两下……
接着又是万人坑，多少残缺或者完整的尸体或者活人被脸色麻木的楚国人拖到山谷中，楚锦一身铠甲金光璀璨，他站在山崖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惨无人道的杀戮，鲜红刺眼的披风飒飒扬起又落下，叱咤风云也好，驰骋九州也罢，楚齐当时觉得心凉——他看出来了，楚锦不择手段一朝大权在握，可不管人命还是楚国在他眼中都如蝼蚁。
楚国的新皇帝，是楚国的新灾难，万人坑起，是所有祸端的源头。
长生喊楚齐的名字喊到声嘶力竭，楚齐刚刚用血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开始发出一点冷光，随后就开始抽丝剥茧一样，从楚齐身上抽走什么东西。
水蓝色的袍子越来越缥缈，楚齐脱力跪在了地上。
长生连忙跑来扶他，中途被自己裙子拌了一下，直接摔在了楚齐面前，狼狈的不行。
楚齐就伸出手来擦她的脸，一边擦一边笑，“一千多岁的人了，还能哭成这样，真的是白活了。”
随着那名字从楚齐身上抽走的东西越来越多，石碑周围缭绕的阴气就越来越重，一时间四周鬼哭声一片，楚齐堪堪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他缓了好长时间才勉强稳住了自己颤抖的身子，缓缓转身站在了石碑前，用力嘶吼出声：“已吾血吾魂吾身吾灵，祭万千先辈，借先辈阴气万载，屠漫天佛魔！”
楚齐的声音荡气回肠，回荡在整个山洞中。
长生怔怔看她，红着眼睛满脸泪水，连哭都忘记了。
四下一时间安静一片，骤然黑紫色的阴气冲破石碑直冲天空，随着阴气的释放，千千万万只凶煞厉鬼冲出石柱，桀桀桀的怪笑声撕扯着人的耳朵，四周瞬间诡异森然，所有阴气聚在一起，到了一定极致就骤然炸开，无数厉鬼飞速散开，顷刻间散布整个北山！
“哥……”
所有厉鬼离开山洞，楚齐再也撑不住了，他靠在石碑上，一点一点滑倒，长生再也忍不住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楚齐身旁抱住他，哭的歇斯底里。
外面的楚锦一身黑袍手握折扇，他长袖黑浪一样一甩就不知道有多少冤鬼灰飞烟灭，阴魂厉鬼越聚越多，阴气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死气。
段玉坤也绝不含糊，阴阳司正使众鬼畏惧，他下手极狠，收起手落收割着对手的性命。
远处又有鬼啸传来，楚锦提了一口气一跃而起，他站在临近的树杈上隔着阴气看远方，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阴魂越聚越多，下面的段玉坤一手拦住了前面扑过来的几只鬼，却没想到后背露出破绽，被一只伸着长爪子的鬼狠狠抓了一把，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段玉坤没多纠结，他抬头就看向树上的楚锦，问他：“情况怎么样？”
楚锦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剧痛，有血水渗了出来，听见了段玉坤的话后就跳了下来，冲着他摇摇头。
段玉坤眉头皱起，没多犹豫，他五指凭空一握，径直召出了往生镜，往生镜一出，原本和打了鸡血一样的厉鬼们瞬间冷静了不少，楚锦趁机将扇子往空中一抛，一把扇子划破阴气，再次落下的时候就是一柄闪着寒光和杀意的剑，楚锦一跃而起，手中握剑横着一挥，就扫到了不知道多少厉鬼，段玉坤没多含糊，下手又准又狠，比起楚锦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玉坤身上的气场冷的厉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楚锦举剑劈开了一只鬼，和段玉坤背靠背站在一起，“我发现这些东西都是从一个地方召唤出来的。”
他呼吸有点乱，显然是累的，段玉坤不疑有他，嗯了一声后由着往生镜在空中盘旋，他开口：“车轮战，咱们撑不住多久。”
段玉坤看了一眼前面，然后继续说话：“一直这样不是办法，咱们去破了这死局的源头！”
楚锦和他相视一眼，点点头后二人齐齐朝着阴气喷涌而出的地方窜了过去。
有上古神器往生镜开路，两人的行动没怎么受到阻碍，一路收着人头就冲着北山最高的山峰冲了过去，山峰下有个隐蔽的山洞，就是当年万人坑的入口。
当二人齐齐站在这里的时候，就能看着山洞的四周都在弥漫着比刚才还浓郁不知道多少的阴气，楚锦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那只段玉坤给他的平安节此时也开始不动声色的作妖，肉体和灵魂上的双重折磨逼得他呼吸都困难。
段玉坤扬手就将自己碍事的长风衣一把甩下，露出他里面穿着的黑衬衫，楚锦忍着疼看他，心中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老子的男人就是帅。
“城主，你还好吗？”段玉坤感觉到了这位红城城主有点异常，就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楚锦摇头，他冷静了挺长时间才开口说了一句自己没事，他眯着眼睛盯着山洞里面，“死局的源头就在这里，咱们进去！”
段玉坤没多废话，两个人并肩走进山洞，长长的甬道带着湿寒的感觉，还有阴气混杂着死气，闻着格外不舒服。
“你我刚刚看到的那个石碑，就是压着万人坑的石碑，”楚锦缓慢说话，“一千多年了，这石碑被万人坑的怨气侵蚀浸染，早就不是一般的东西了，如今又有楚齐用它取了整个北山的阴气……”
“城主的意思，是那座石碑是破阵的关键吗？”段玉坤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楚锦嗯了一声，他艰难的抬头看向了前面漆黑的山洞，轻轻抿着嘴唇，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他说：“咱们先找到石碑再说吧。”
两个人朝前走，山洞中的楚齐拼着最后一口气掐住了长生的命门。
“你离开这里，”楚齐咬着牙压着嗓子吼，“楚锦答应了我不管怎么样都会留你一条活路，你没必要陪我耗在这里，你赶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