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开始用力拉，齐禛便已经龇牙咧嘴的喊疼。
“啧，我知道了，我起来，我起来就是了！”
距离期末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整个圣德中学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整个初三2班里，大概也就鹿璇和易水寒两个人肯花自己的时间，去耐心的催促齐禛好好学习。
可齐禛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无论鹿璇和易水寒如何好说歹说，使用各种手段，齐禛就是不肯好好学习，更不肯提笔抄作业。
哪怕把班长大人那写的如同书法般全是小楷体的作业范本堆到了齐大少爷的面前，他却也连头都不抬，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死样子。
起初鹿璇是以为齐禛是单纯的游手好闲，顿时咬牙气得不行，觉得恨铁不成钢。
可是……她仔细转念一想，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那般，睁大了眼眸，一把夺过齐禛的右手。
将齐禛的手腕和掌心紧紧捏在掌心，鹿璇的嘴唇突然变得有些颤抖，就连一双秀美的眼睛里也写满了惊惶：
“喂，齐禛你该不会是……”
闻言，一直是那副吊儿郎当模样的齐禛脸色变了变。
他眸子里的桀骜不驯在一瞬间散去，紧接着随之浮现上来的，便是深沉如渊的默然。
果然！
果然是像她猜测的那样！
在易水寒一头雾水的注视中，鹿璇从自己的桌子上拿来了纸笔，将那页雪白的A4纸在齐禛面前摊开，她吸了吸泪意，又将笔杆子强行给塞到了齐禛攥起的右手心。
“给，拿好！”
齐禛皱了眉，可能是因为知道鹿璇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他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的烦躁样子，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甩袖子走人。
可鹿璇不依他。
她强行将他整个身子都摁回了椅子上，随后以接近于命令和逼迫的语气，对着齐禛道：
“你坐下！写！我现在不要求你补作业，你现在只要在白纸上写你的名字就好，写“齐禛”这两个字，只要你写完，接下来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我绝对不管你！”
鹿璇的语气分明带着急切。
易水寒诧异的看了一眼鹿璇，他感觉大佬有点怪怪的，如果这里不是教室的话，大佬可能早就冲着齐禛吼起来了。
“死丫头，我……”
齐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盯着自己右手中的笔，又看了一眼面前那张空白的A4纸。
明明只是写一下自己名字这种简单的事情罢了，齐禛却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坐在位置上沉默了许久，都迟迟没能动笔。
这一下子，易水寒似乎也终于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都对劲了。
他奇怪道：
“齐禛，你怎么不写啊？大佬刚才都发话了，只要你在纸上写出你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不逼着你补作业了！”
“你倒是写啊，就两个字而已，又不是多复杂的笔画，还是你自己的名字，随便写写就完事了，你怎么那么墨迹？”
齐禛迟迟不肯动笔，肯定是有原因的。
本来以易水寒的聪慧，他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答案。但是因为那个答案的后果实在是太残忍也太可怕，所以他没敢继续往那方面想。
可鹿璇却不依不饶。
她的眼眶已经通红，尽管知道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强人所难，可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齐禛，写吧。无论你写成什么样子，我和班长，还有璟深、铃花，都永远是你的伙伴，是你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鹿璇放柔了语气，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色厉内荏。
齐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方土地，似乎被鹿璇的这繁华与给触动。
他咬着牙，终于在两个人的注视中，缓缓将那只笔捏紧，随后用苍白而又无力的手腕，一点一点、歪歪扭扭、异常艰难的在那页白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齐、禛。”
鹿璇和易水寒在看到那两个字体的时候，瞬间噤声，像是失语一般。
原因无他。
齐禛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按理说从出生到现在，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无数次考试，他最起码也写了这个名字不下数十万遍。
可现在。
他手腕的力气，已经微弱到连写出这两个他最为熟悉的字体，都歪歪扭扭到几乎不能辨认的地步。
他们甚至可以感觉到，齐禛在拿起笔的时候，非常用力，用力到手腕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指尖也抵得苍白。
可那些都没有用。
手腕废了，就是废了。
没有力气，就是没有力气。
如今齐禛的这双右手，已经无法再握笔了。连写他的名字都如此艰难，更何况是补上那些堆积成小山高的作业。
鹿璇怔怔看着纸上的字迹，随后又低头和齐禛看来的视线相对。
那一刻，少年那双桀骜的俊眸里，写满了清晰可见的哀伤和挫败。
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伪装，被人拆穿之后，只剩下无端的失落和痛苦。
齐禛哽咽道：
“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一定要拆台呢。小爷我本来已经做好决定要笑着面对你们了，可是你们……”
他很痛苦。
因为被废了右手的人是他。
尽管他的胳膊现在还长在他的身体上，看上去像是个健全的人，可他的那些肌肉和经络组织，已经遭受了重创，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
现在的他，就连早上起床，自己一个人扣上衬衫领的扣子都艰难，更何况是用右手提笔写字？
“对不起……”
鹿璇捂着嘴唇，感觉鼻腔里有酸涩的泪意汹涌。
可是在齐禛的面前，在班里其他同学的面前，她不能哭，所以她强行忍住了。
深呼吸一口气，鹿璇俯下身来，看着齐禛的眼睛低声问道：
“所以，你说你昨晚通宵打了一夜的游戏，其实是骗人的？你之前在跟我们视频的时候，对你手腕的事情只字不提，也是故意隐瞒我们，不想让我们为你担心？”
闻言，齐禛陷入了良久的静默中。
虽然他没有点头回答，但是他这幅态度，基本上就已经等同于默认了鹿璇口中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