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芷对于方才韩二夫人之事，却浑然不觉，她站在酒窖的外面，犹豫着，终于，她向着酒窖走去。
“芷儿姐！”酒窖外有人亲切唤道。
“是福子吗？”林芷朝着声音的方向说道。
“是我，芷儿姐，你的眼睛好些了吗？”福子上前说道。
“好多了，福子，我想进酒窖看看，可以吗？”林芷轻声问道。
福子笑道：“大小姐说了，芷儿姐什么时候想来都成。”
林芷不由一怔，这么说，大小姐韩红药是早料到自己会来酒窖？
她向福子点头笑道：“我进去看看，不用很久。”
说罢，她又不免黯然，去看，又能看到什么呢？
她早就失去了“看”的权利。
福子甚是乖巧，对于林芷的难堪只做不见，他笑着走上前来，“芷儿姐，我扶你。”
“不用不用，”林芷敲了敲手中的竹杖道，“有它就成。”
其实，哪怕是没有这竹杖，对于酒窖，林芷真的是闭着眼睛都能走熟。
她谢过福子的好意，当她推开那扇通往酒窖长廊的木门，林芷深吸口气——
我，来了。
风，吹得院前那排修竹微微摇动。
韩红药坐在屋内，正眯着眼看红炉上新煨的那一壶酒，福子笑着说，“大小姐，芷儿姑娘果真是来酒窖了。”
韩红药继续看着那壶酒道：“窖里的人都嘱咐过了？”
“都嘱咐过了，保管芷儿姑娘来了，他们比那酒坛子还安静。”
比酒坛子安静？
韩红药被福子这个说法逗乐了，不过，此刻她倒真希望，那些酒坛子，在林芷面前，没那么安静才好……
城外，黑树林。
“姐，你在里面吗？”山洞外，有个女子轻声问道。
洞内寂寂无声。
那女子向着洞口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步子，“我真傻，姐，你定是在这洞口做了埋伏。”
洞内，传出黛黎冷声应道：“即是知道，还不快走。”
浣娘掩口娇笑，她俯身向着洞内望去：“姐，我来就是让你看看，我还没死。”
黛黎在洞内没有说话。
浣娘在洞门口试探着，好几次，她都差那么一点，就要踩中花明如事先埋好的铁刺。
然而，不知是否巧合，又被她看似无意的避了过去。
黛黎在洞内，看着浣娘在洞外徘徊。
她抱紧了怀中的偶人，这个妹妹，如果浣娘现在还能称作是“姊妹”的话，自幼就聪颖可人。
当年她与自己，曾是全族人的希冀，谁料……
是什么让她们变成这般模样？
浣娘亦是望着山洞，密林之斗，她与黛黎都身负重伤。
如今，自己已能行走自如，何以黛黎还需在这黑树林养伤？
浣娘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她抬头四顾，又向后退了几步，距离洞口远了些，这才开口说道：“姐，你不出来见见我吗？”
“滚。”山洞内，黛黎低声说道。
浣娘却也不恼，仍是抚着长发侧头说道，“姐，你当真就这么恨我？”
“你若是再不走，休怪我无情了。”黛黎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她怀中的红衣偶人缓缓舒展双臂，就像个孩子刚刚睡醒一般。
浣娘对于红衣偶人，早已心存畏惧。
如今她见那偶人活灵活现，当日在废墟之内，密林之中，黛黎曾对她痛下杀手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浣娘心怀不甘，但又不敢上前一步，她望着洞内的黛黎，就像看着镜中的自己。
“姐，你当真就这么恨我吗……”
从小，贵为赤巫之女，浣娘心中唯一钦佩的便是自己的姐姐，黛黎。
然而，当那场灭族之灾到来时，黛黎却早已失了音信。
如若不是黛黎的消失，她们姊妹本可以联手御敌，那么……
此刻，听到浣娘如此相问，黛黎的脸，覆在面纱之下，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她只是低声说道：“你走吧。”
“姐，跟我走吧。”忽然，连浣娘自己，都不知怎么说出这句话来。
洞内的黛黎，似乎也似惊诧于浣娘此话，她凝视着浣娘，浣娘，亦是同样望着黛黎。
只是她们的目光，一个是怜悯，一个，却是热切。
“晚了。”
黛黎留下这句话，转身向着山洞深处走去，留下浣娘独自在洞外。
“啊！”
突然！
洞外，传来浣娘的惊呼，“姐！姐！你放了什么！我好痛！”
浣娘！
黛黎想都未想，向着洞口冲去。
然而——
浣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只是，她看着黛黎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姐……”
黛黎望着浣娘，自己又一次被这个妹妹欺骗，浣娘根本就没有踏入洞内一步。
她方才，不过是引自己过去罢了。
如若自己乱了方寸，是否就会被之前花明如放在洞口的铁刺刺中，如此……
“浣娘，你一点都没变。”论心机，自己永远是棋差一招。
“姐……”浣娘没有回应黛黎的话，她想要上前，却顾忌着黛黎或许会设下埋伏，只是立在原地，满面惊惶。
黛黎觉得很疲倦，她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同浣娘的纠葛中，她要尽快恢复体力，她的芷儿，那枚深入头颅的透骨钉，已经不能再拖了……
“姐，你的脸……”浣娘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竟是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黛黎的面容。
黛黎变了脸色，她向着自己的脸上摸去，果然!
方才情急之中，面纱竟是跑落了下来。
黛黎慌忙转过身去，“不要看！”
“姐……”浣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着了魔般的向前走去。
“别过来！”黛黎厉声唤道。
浣娘止住脚步，“姐，你的脸！”
一向沉稳果决的黛黎，竟然看起来是那么软弱无助，她抬手挡着自己的脸，向着山洞深处退去。
“姐！”浣娘在洞外声嘶力竭。
她却只听到一串凌乱的足音。
为何会是这样……
浣娘立在洞外，她看着草丛中那泛着蓝光的铁刺，这样的铁刺，她不知道还有几枚，或许，只要中了一枚，就会当场暴毙，也或者，黛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杀她。
浣娘不得而知，此刻，她的脑海中不断出现黛黎的容貌。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