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沉默的喝酒，明明嘴角还带着笑，可景珩却看出了悲凉和不忿。
踌躇片刻，景珩上前两步：“昕儿，莫要空腹饮酒。”
沈昕其实不爱喝酒，可她不得不承认，酒在某些时候，真是好东西。
朝着景珩举了举酒坛：“要不要陪我喝两坛？”
景珩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对面，将沈昕手中的酒坛夺了过来，就着沈昕喝过的地方，猛地往嘴里灌。
“咳咳咳！”
景珩喝得太急，不过两口，被呛得直直咳嗽，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染上水光。
沈昕憋不住一笑，这一笑就止不住，捂住肚子笑倒在了椅子上。
景珩用袖子擦拭着唇角，怜惜的看着她从轻笑变成大笑，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分不清是笑出了眼泪，还是想借着笑来掩饰压抑了几年的情绪。
沈昕笑够了，一把擦去眼泪：“早知道那傻丫头会动心，我说什么也不会带着她来京都，而是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可这世间，哪有什么早知道？”
“怪我。若我未曾与叶迟相识而住在丞相府，你们也不会为了解毒……”
“与你何干？不必将错揽在自己身上。”沈昕打断他的话，认真的看向他，“我承认，我是迁怒于你了，可我无法做到不迁怒。每次看到你，我想到的都是媚杀的死。所以，景珩，你离我远些吧。”
一个普通人的仇恨都能毁掉一些人，而像她这样有能力的杀手，一旦仇恨迷了眼，毁掉的将不会但是恨着的那人，很有可能殃及无辜。
而事实上，她已经害死了不少人。
那些受了她的命令，前去杀叶迟的杀手，都是这么死了的。
她想着，若不是她武功足够高，望月阁怕是又换了天。
严格来说，她和月冥没什么两样，都是在用他人的性命来替自己做事。
沈昕站起身，打了个手势。
隐藏在厢房内的杀手立马现身，单膝跪地，恭敬的等候沈昕发号施令。
“灵杀，你可恨我？”
单膝跪地的灵杀将头低下一些，“不敢。”
“呵，好一个不敢。”沈昕轻笑一声，笑得灵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日起，刺杀叶迟的命令便撤下吧。这是阁主令，望月阁日后，就交给你了。”
灵杀不敢置信的抬头，慌忙接住阁主令：“主子……”
“仇恨是我一个人的。你们陪我疯了三年，足够了。”
沈昕又灌了一口酒，将酒坛一摔，迈步走出厢房。
灵杀依旧单膝跪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片，原以为自己会欣喜，可眼中却只有迷茫。
他习惯了听从命令，发号施令却从未有过，做阁主，他想都没想过……
可沈昕已经甩手，断不会收回之前的话，他也只能吹响短笛，让部下撤离京都。
沈昕走得极快，景珩后脚跟上，却跟丢了。
他没有盲目的去找，他知道，沈昕既然要报仇，肯定会再度出现。
景珩将丞相府对面的府宅买下，整日里蹲在墙上，直勾勾的看着四周。
可接连半月，沈昕像是消失了一般都没再出现。
而从来只是上下朝进出丞相府的叶迟，却在这一日带着护卫，神色激动的出了大门。
景珩眼一眯，跟在了后面。
跟了一路，越走景珩越吃惊，这怎么像是朝着青楼楚馆方向的路？
果不其然，来到京都最大的花楼门前时，叶迟停下脚步，思索片刻，终是入了花楼。
若是放在以前，景珩肯定会进去瞧瞧会不会有美人儿。
自从认识沈昕后，所有的美人儿都失了颜色，他便对别的美人再无兴趣。
在外面等了许久，景珩见着护卫开道，不多时，便见叶迟小心翼翼的搂着一个很是面善的女子出来。
等他们都走远了，景珩才想起来，那张脸，他在哪里见过。
虽说过去了几年，但那五官和一身的媚意，不正是早已死去的媚杀吗？
景珩顿时怒了。
不管叶迟存着什么心态将那个青楼女子搂着，他都是在亵渎媚杀！
媚杀的媚在骨不在皮，媚意天成，却毫无风尘之气。
而之前那名女子，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刻意。
五官虽然神似，但和媚杀比起来，她的美却浮于表面，只会在第一眼惊艳。
景珩想不通，叶迟这般聪明的一个人，怎会区分不出那名女子和媚杀之间的区别。
景珩关注着周围，想着沈昕应该会出现，但直到叶迟领着那个青楼女子回了丞相府，沈昕都没有现身。
京都因为叶迟的这个举动，迎来了新一波的热议。
“听说了吗，咱们的丞相大人领了个青楼女子回府，收为了妾室！”
“我都亲眼看见过，还用你来说？据说，那青楼女子长得和三年前香消玉殒的美妾极为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我那远方亲戚可是见过三年前那个美妾的。如今这个，不管是浑身的媚意还是容貌，都和之前那位极为相似。若是不知先前那个已经死了，我那亲戚都险些将人给认错了！”
沈昕面无表情的听着流言，替媚杀不值。
她有些不明白，爱情就这般动人吗？
她以性命相互之人，没有随着她的消逝而随死就算了，居然只过了三年，就找到了替代品！
呵，她到想看看，这个捡了媚杀便宜的女子，能让叶迟做到哪一步。
更想看看，叶迟是否真的将那女子当成了媚杀。
默默的呆在住处，听着外面的人们谈论丞相府的消息，沈昕神色越来越冷。
丞相府
叶迟并没有像外界传言那般宠着青楼女子，甚至极少单独相处。
只是将人安排在较为偏僻的院子，他偶尔前去，站在外面看着那女子的身影，眸光满是凄苦和怀念。
“假的就是假的，不管怎么模仿都不会变成真的。”
媚杀消逝之前，叶迟从不觉得自己为她动心过。
可随着媚杀的消逝，叶迟的心却像是停止了跳动。
虽然依旧活着，可活得毫无滋味，整个世界都像是没了色彩。
不管他在哪里，那个时常黏在他身边，冲着他娇俏着笑的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叶迟转身离去，一滴泪划过脸庞。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却让暗处守着他的暗卫有些想哭。
沈昕前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却是笑了，笑得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