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境况下，服下了天机宫的内丹，又娶了月无痕，冥王的深意他不是不知——只怕只想借自己来做个眼线傀儡。但墨夜之前的纸条和现在的分析结合起来，这一桩原本让他厌烦的姻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一块玉玺砸中了他，他只需要做着比之前都容易的伪装，便可以轻易洗脱原来想方设法想脱去的一身卑贱污名，连带多增添几片羽翼。
已经开始黯淡了的心，又再一次看到了，那明亮的光芒。
已经开始死了的想要放手爱，放肆恨的念头重新撞击灵魂。
但那其中最大的助力，也是最大的威胁，实在是……
墨夜方才原本在饮茶时就有些太过勉强自己，喉咙似被哽住，此刻听到了早就预料到的苍默的反应，咳嗽了两声，喘不过气似的后仰着。
苍默戳了戳他的胳膊，他似乎快要失去知觉，全无反应。
“墨夜……墨夜？”
他不应。
半晌，才幽幽吐了口气，仍旧咳嗽不停。
此番归来，不但言行举止变得更加莫名其妙，似乎这身体也……？
“墨夜，你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大好。”苍默蹙眉试探性问道：“反正也有术式？怎的选了这么个连魔刻都遮不住，看起来像有宿疾似的羸弱躯壳？”
墨夜滞了一滞。
他真正的心思，像他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懂得的。
不过对于他来说，择个合情合理的敷衍却并不是难事：“我又不是呆子，如果能无限替换身体，我又怎会不做？主要便是这换躯之术，每用一次，便削弱一次魂魄，能够侵入的躯体的级别便越低。之前太频繁的使用，几乎超过了限界，最多也就能再用个一次半次，却也是以命相搏。本来这宝贵机会，该选个好点的才是，无奈当时勉力维持荒魂凝合已是费力，哪有时间去挑？随便碰上一个不能自由凝力的还保住性命已经算是我幸运了，要真还有那余地，才不会愿意再回到你身边摇尾乞怜……”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忙顿住了声，苍默的脸上一闪而过一抹恻恻，心下已经有了系数：虽然已经决定再次与他联手，但他对于明明有实力，有心计，却没有兴趣做一个王，只想辅佐他人当一个名扬天下臣子这等牵强的理由，他根本就一个字都不信，至于想要利用他的身份地位，他也仅仅只能将信将疑，脑海中却也无时无刻不在设想着其他的可能，不能完全放下戒备心。但现在他虚弱的模样却让苍默倍感安全——他来的时候气势汹汹，逼迫加威慑，表面看起来风头仍盛，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强弩之末，所有的力量，只怕都凝在那一刹那了。只怕是用这气息奄奄的残躯讨要一口饭吃的时候，还能保有最低限度的尊严。
他忍着笑，装作没有注意到墨夜的话，也没有看到他惊惶地瞥他的眼神，故作关怀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脊背。
软肋是必须的，尤其是对于苍默这种多疑的人来说。为了达成目的，把虚弱这一桩露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能让自己说话更有分量。在苍默那恻恻的表情刚刚浮现出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露怯已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