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没发现，她披风的衣领子里沾着血，一颗颗红色的斑点，像在雪地里绽开的梅花。
她该用如何的心境去面对季方？她亲手杀了季莲......就算季方不在意，可她毕竟杀掉的是季家人。
对季方说，她觉着自己心胸恶毒又狭隘，不对季方说，这件事会成为梗在她心口的刺。
她不会对杀了季莲感到愧疚，可她会因为自己不够坦诚而愧疚。
再者万一被人知晓，季方会不会被自己连累？
红袖驾着马车赶往玲珑斋，正巧傅尧和薛之孟都在，两人见着脸色苍白的傅惟慈，瞬时惊问：“发生什么事了？”
傅惟慈深深地喘了口气，见到他二人在，心底好像突然有了勇气。
她有傅尧和薛之孟替自己兜揽，还怕什么东窗事发？
杀了季莲乃是激愤，多少有些不计后果，若是给了季方添了麻烦，误了他的仕途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的忐忑渐渐褪去，她勾着唇角苦笑一声，翻过披风的领子，将里面的血渍给他们看：“我杀人了。”
梅老先生手中的刻刀掉在桌上，抬起一双讶然的眼睛盯着傅惟慈：“你再说一次？”
“我、杀人了。”她说出这句话时竟然释怀地笑了，她没杀错人，她杀的该杀之人，杀得该死之人。
梅老先生厉声吼道：“拿藤条来！门规第二条你给我背一遍！”
门规之一，便是双手不得染血，他这个不孝徒儿竟然触犯了门规，若是不教训她，岂知她来日会不会步入歧途？
薛之孟率先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身侧愣神的傅尧：“赶紧拦着！”
小童子握着藤条递了过去，颤巍巍地看着噙笑的傅惟慈，在他印象中，这个小师姐会做饭，笑起来很好看，一双大眼睛跟葡萄似的......怎么就杀人了？
“你个小屁孩，赶紧把藤条拿开，我阿姐要是挨揍，我就抽你。”傅尧护着傅惟慈往门外退，指着小童子呵斥道。
“梅老别生气，梅老、梅老您别气坏身子，这丫头不好我们教训她，犯不着动手，真犯不着动手。”薛之孟拦着梅老先生，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藤条，生怕飞出去让傅惟慈破了相。
“是简单的不好吗？姑娘家家的学人家杀人了？正道不走要沾血腥！这还犯不着动手？你说！你说她得犯什么错才能动手！”梅老先生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
“咱先听听原委不是，万一是为民除害呢？”薛之孟作为晚辈，不好生拉硬拽，只能攥着藤条。
“替天行道需要她？棒打出头鸟！”梅老先生怒气不减，瞪着傅惟慈训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出麻烦来怎么办？眼看着会试就来了，要是被人有心之人利用，季方这辈子都得被你毁了！无知！蠢！”
傅惟慈苦笑的脸瞬间就蔫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点道理她怎么不懂？忍了这么久就怕被人抓到把柄......
可是季莲是害死季老太太的直接凶手，是害死宁娇的凶手，让她活着，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跪下！”梅老先生怒吼一声，气得快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