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琛担忧的事情太多了，与许欢歌这样一心一意只想做一件事的人不同，这就造成许欢歌可以从繁杂的情感中跳出来看清局势，而卫琛不能。
如此明显的差距摆在眼前，卫琛无法装作看不见。
他是喜欢许欢歌没错，但这样的差距却让他不敢再向前一步。
“我确实没想到这些。”
他何止是没想到，他根本就没往那一处想。
因为欢歌一直打听鬼域之人的下落，他总觉得有些吃味，所以他总想向她证明，鬼域并不代表正义。
可是现在证明鬼域是不是对的已经不重要了。
许欢歌看见卫琛有点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教诲道：“所以说，你来军营是正确的，好好干！”
卫琛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还是将脑子放在行军打战上好了。
京城里的尔虞我诈不适合他。
向前让他和大哥一同上书陈罪表，也是怕他闲得慌去惹事。
否则她是不想让一个无辜之人再进入这时刻都在变幻的朝廷政斗了。
让卫琛待在大洋水师这件事，已经让许家很对不起卫家了，如果再让卫琛涉险，恐怕会让卫家和许家彻底决裂。
卫琛打掉了许欢歌的手，他极不喜欢她想哄小孩子一般哄他。
这样会让他觉得，许欢歌压根儿就没把他当男人看。
但事实证明，许欢歌不是没把他当男人看，而是把她自己都当成了男人。
许欢歌当众让余杰出了丑，果然许久都没再来打扰。
忙着练兵的许欢歌渐渐也忘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士兵又一次急匆匆地跑进军营，对许欢歌禀报道：“将军，知府昨夜死了！”
许欢歌算了算，今日正好是鬼域贴出罪状的第三十日，整整一个月。
“朝廷的人去收尸了吗？”许欢歌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士兵颔首，回答道：“是的，那位大人带人查看了一下衙门，就把知府收了尸带走了。”
知府家中没有其他亲眷，所以县衙中只有他和师爷遇害了。
卫琛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他们把知府的尸体带走了？”
士兵很是确定的点头，他是亲眼看着那些人把知府放进棺材的。
许欢歌对手下的兵没有什么疑心，现在东北大营的兵对她很是听话，似乎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意味。
于是她便没多问，只是对此事还尚有疑惑：“皇上没事要一具烧焦的尸体做什么？”
他们这些贵人不是最怕晦气？
许欢歌笃定，楚明拿走余杰的尸体是有目的的，否则若只是替他收尸，在城外直接埋了便是，何必大费周章地送回京城。
士兵也想了想，也没明白其中道理，只好继续说下去：“属下亲眼看见那位大人从知府书房中拿出了一叠公文，和一个盒子，还说着什么……婴儿、周国的字眼，但是隔了太远没听清。”
她的士兵虽然在城中巡逻，但遇到大事，也拿不到什么特权。
朝廷派人来，他们也只能大老远的看着。
他能带回来这么多有用的消息，许欢歌已是很欣慰。
遂点了点头，让士兵先退下。
一旁的卫琛沉默了很久，一言不发，许欢歌以为他都要入定了。
突然，卫琛眉头一皱，说道：“他们恐怕说的是当年楚周交界发生的死婴一事了。”
死婴？她怎么没听说过。
许欢歌：“怎么说？”
她能收到消息也是近几年的事，以前不论是在军营，还是在云家，她几乎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件事她没听说过，多半就是发生在那个时候。
卫琛提起这件事时，脸上很是惋惜与痛恨，手掌不自觉的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这件事大概也就在四年前发生的，当时你还在大洋水师，我从大将军的信件中得知，东北一带有人食婴，骸骨埋于交界的一处深山中。周国认为是楚国做的，楚国认为是周国做的，都不认账，于是就打了起来。”
卫琛提到这场战，许欢歌倒是有了几分印象。
卫琛叹了一声，继续又说：“这场战本来是十拿九稳了，但是周国人突然出现在了我方腹地，烧光了所有粮草，我军不得不撤退，后来此战战败，便休战到了如今。”
这也正是皇上为什么对周国虎视眈眈的一个原因。
皇上最是要脸面，当年战败他定是怀恨在心，所以势必要讨回面子。
许欢歌却不想再追溯四年前的事了，它大抵也就那样了，两国之间打起战，就算奸诈了些，也是计谋。
输了就是输了，知道为什么输、再打一次怎么赢，比其他那些杂七杂八怨天尤人的事儿重要的多。
卫琛说的这些事，就是在映射这件事背后的人。
许欢歌还是听得出来的，“所以你的意思是，食婴是余杰干的，告诉周国人我方粮草的地点也是他做的。
卫琛点了点头，如果朝廷派来的人所述字眼是针对余杰，那么就是了。
“恐怕是如此了。”
许欢歌咋舌，没想到爱民如子的余杰竟然是个食人魔头，还对婴儿下手。
他自己就是父母官，婴儿丢失的案子报到他手上，估计也是不了了之了。
“果然是罪大恶极。”许欢歌愤慨。
卫琛也是痛恨，亏他之前还有些想劝欢歌帮帮他，如今想来，自己真是愚蠢，气道：“后来士兵在深山里挖出了二十八具婴儿的尸骨，这个是二十八条人命啊！”
他们都是孩子，还没看几眼这个世界便悄然离去。
但那一战输了，皇上很是不高兴，对此时也是爱搭不理，余杰也有了逃避的机会，这件事就渐渐被人淡忘了。
如今再次将它从岁月长河中寻出，依旧是个令人骇然的事。
许欢歌颔首，他明白卫琛这番慷慨。
卫琛毕竟是个书生，手上没沾过血，就算是她这个刀口舔血的人听了都胆寒，卫琛自然激动。
许欢歌颔首说道：“鬼域果然有能耐，四年前的案子都能翻出来，忽然觉得有些大快人心。”
她还以为叶辞是找借口来寻她，看来不是了。
许欢歌心中隐隐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