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所到之处，是九香山深处的一个隧洞。
她沿着洞穴一路朝里走，每一个分叉口都没有停留，轻车熟路地避开地上的水坑和受到惊吓到处乱窜的老鼠，走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微弱的光亮。
她加快脚步走出隧洞，掀开垂落的绿藤，从高处一跃而下。
隧洞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碧草青青，泉水叮咚，偶有阳光从头顶盘根错节的根须缝隙里落下。
少年盘腿坐在白玉床上，闭着眼睛，丝毫不被外界的动静惊扰。
若若随手把沉睡的宋妤扔到地上，走到少年身边，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少年睁开眼睛。
“回来了？”
“是啊。”若若指着地上的宋妤，“人给你带回来了。你怎么样？毁了那么多分身，会不会很难受？”
“没事。”追云站起身，走到宋妤身边，蹲下身打量她。
“墨云大人真的会回来吗？”若若皱眉，小声道，“我不喜欢那个黑狐狸。”
相处几天，她看得明明白白，那玩意儿虽说是墨云的残识，但根本不是墨云。
它是独立于墨云的另一种魔物。
“会回来的。只要它吞噬了大哥的魔力，继承大哥的记忆，就会成为真正的大哥。”
若若抿唇，迟疑地正要开口，忽然脸色微变，急声道：“小心！”
追云一愣。
接连损失的分身让他本身的魔力溃散得厉害，眼下对危机的感知尚且不如若若。
被若若撞到一边，眼角余光瞥见女孩小小的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
“若若！”
他下意识想起身，却发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动弹不得。
很快感知出力量的来源，追云厉声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嘻嘻嘻。”小团黑雾在空气里显形，凝出巴掌大的狐狸形状。
它无视了追云，飘到昏迷的若若面前，嬉笑道：“这小丫头魔力充足，用来补充我损失的魔力正正好。”
少年大怒：“你敢！”
“别这么凶嘛。”黑狐狸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解救我吗？我是你们的魔尊，眼下我遇到了麻烦，你们献出力量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只是在完成你们的夙愿罢了。”
“你放屁！”少年气得爆粗口，一字一句道，“你我都清楚，你根本不是大哥。”
“我的确不是墨云。”黑狐狸不怒反笑，“我只是墨云不要的一缕残识，你清楚，我也清楚——你和我合作，不过是为了借用我的力量复活真正的墨云，可惜，你挑错了棋子。”
“……”
“我们失败了。”黑狐狸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是想活下去，所以啊，只能委屈你们咯——放心，等我吞噬了她，很快就轮到你，切莫着急哦。”
它说完，巴掌大的黑雾突然膨胀，张开黑乎乎的大嘴朝着若若一口咬下。
绿萝之后，雪亮的剑光一闪而出，夺一声将黑狐狸钉在了古树之上。
萧止夜紧随剑光而至，拔出轩辕再次一刀砍下。
“你们既然找来了！”黑狐狸发出一声怪叫，朝着头顶的缝隙逃窜。
时愿急声道：“止夜！别让他跑了！”
萧止夜挥剑，瞬间将头顶的根须砍得七零八落。
他紧跟黑雾追了出去。
束缚陡然间消散，追云还没来得及移动，再次被另一股力量重新压回到地面。
“抱歉。”霍知钦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强弩之末的魔物，打着哈欠说道，“在宋妤醒过来之前，你只能在这里待着。”
时愿去检查小魔女的情况。
追云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和霍知钦搭话，藏在身后的右手开始小心翼翼地积蓄力量。
霍知钦道：“我们协会前不久来了一位驯兽师，你不知道？”
这魔物不是和萧赟合作吗？萧沉眠亲自去古泾山抓捕小九，他竟然不知道小九的身份？
骗鬼去吧。
“呵，原来如此。”少年露出恍然的表情，让人分不清他的顿悟是装的还是真的。
早就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霍知钦正想加重结界的束缚力，身后响起时愿的声音。
“她的魔力溃散得很严重，恐怕支撑不住了。”
她收手，站起身，看着双眼紧闭的小魔女，眼里划过一抹感慨。
“为了封印万年的魔尊，值得吗？”
“……”本来还想挣扎的少年听到这话，好似泄了气的皮球。
他仰面躺在地上，怔怔看着头顶破碎的光影，喃喃道：“杀了我吧。”
霍知钦皱眉，不答。
“杀了我吧。”少年重复一遍，忽然疯狂地挣扎，“杀了我！十九年前的变故是我策划的，聂家是我灭的，秦檀是我杀的，还有那些除妖师……杀了我，杀了我为你们的同伴报仇！”
霍知钦嫌弃地退开两步。
这家伙疯了？
“够了，追云。”女生冷漠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少年近乎疯魔的咆哮，“别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少年一愣，豁然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苏醒的宋妤。
她站在几步开外，看着他的目光有叹息，也有无奈。
短暂的对视后，她走向若若。
明明这人用着宋妤的身体和声音，但时愿还是觉得她不是宋妤。
在她走近时，时愿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位置。
墨云在若若面前蹲下身，凝视着小魔女苍白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覆在她额头上，随着她的动作，女孩额头有黑色的咒印浮现，又很快消失。
在咒印消失的瞬间，小女孩的魔力停止溃散。
追云看清他的动作，哑声道：“你要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吗？”
他们是他的使徒，他们的力量随着他被封印而逐渐衰弱，直到危及生命。
如今，他解除和若若之间的契约，还若若自由身，算是保住了若若的命。
墨云道:“当初签订契约，是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
使徒的力量来源于签订契约的魔神，他同意签订契约，是为了能在那个乱世最大程度地保障他俩的安全。
“乱世早已结束万年，这个契约，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