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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宜行病了。

病得非常厉害,府医来诊过三四次脉,灌了有半斤药材下去,这高烧却一直不退。

府医为怕担责任,一趟趟的给主院汇报着,可是许老爹如今为大小姐的事情着急上火,顾不上她这边;许宜闻倒是好心来看过几次,但是也是束手无策。

顾氏更是一向不理会这个庶女,甚至还在拜庙的前一天让顾嬷嬷来看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在看见许宜行烧的通红的脸蛋,和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后,顾婆子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了。

于是大家也就知道了,二小姐是真的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竟是从二小姐回来那日一直到月底都没能治愈,人人都躲着二小姐院子,生怕过了病气给自己。只有司琴和司画,衣不解带,日夜伺候,哭肿了两双眼睛。

顾氏照旧在三十号那日去上香,顾嬷嬷陪着,出门用的马都是最好的官场礼仪马,这才是许府的面子呢。

许宜行晕倒后,只觉得自己一会置身于数九寒天,哆哆嗦嗦的就像没穿衣服站在雪地里;不多会又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好像被人泼了热水一般难受,总之坐卧难安,直想要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身子难受还是其次的,更要命的是脑子里面的想法还不肯停歇,纠葛着、回忆着,生生要把她的心绞碎了。

许宜行的回忆被禁锢在大婚的那个夜晚,那个与白嬷嬷发生争执的新婚之夜。

九月十五,孙国公府,婚房。

“你俩去给我拿点吃的过来,这一天,可饿坏我了!”许宜行早早揭下盖头,揉着自己发酸的腿。

一大早就起来梳妆、听规矩,然后坐轿子来到国公府拜堂、敬酒,竟是好久没觉得这么累过了。

司武:“是,奴婢这就去孙府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姐喜欢吃的东西。”说完快步跑走,许宜行想着,估计她也是饿坏了要去先吃点呢。

“司文你也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那怎么能行!小姐还是赶紧把盖头盖上吧,等会姑爷就要来了,恐怕会不高兴呢。”

司文有些焦急,新娘的盖头自然是要新郎官亲自揭开才是,哪像咱们大小姐,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自己扔了。

“他不高兴?能娶上我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敢不高兴,哼!”

许宜行虽累,但是心情好极了。两年了,自从她知道自己和孙子忧定下了亲事,心思也渐渐往他身上扑,他不错,很不错。

孙子忧精于骑射,箭法更是一绝,就连几个皇子的手下,与他切磋也是落了下风。

而且他长得嘛,身材匀称、面白发黑,一双桃花眼更是让许宜行为之着迷,这样的青年才俊,恐怕放眼京城也挑不出来几个。

许宜行虽不是耽于儿女情长的性格,但是对于自己终身所托之人,也难免不会多加留意。越留意,就越觉得爹给自己谈的这门亲事真是挑不出毛病,果然爹最疼爱我了!

这两年里孙子忧也是一直警醒着规矩,不敢稍加逾越。每每在骑射场上见了面,也都是遥遥相望,得了好的彩头会先叫人送来给许宜行,随她任意挑选。

孙子忧这般懂礼数,许宜行很是满意,此子人品贵重,颇有前朝君子遗风啊。

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做夫妻了,如何不让人开心?一想到“夫妻”这两字,许宜行竟是没由来的羞红了脸,竟然连白嬷嬷什么时候进来、司文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有注意到。

“大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这一声将许宜行从幻想中带了出来,她看着白嬷嬷,有点不好意思:“嬷嬷几时来的?我竟没有注意到,真是该打!”

许宜行搀着白嬷嬷的胳膊,一同坐在桌旁,脸上净是些小孩子气。

“如今你也是成了亲的人,有些事情,老奴也应当告诉您了。”白嬷嬷神情严肃,一点看不出来情绪,这倒是把许宜行整得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说?这再过一会新郎官就该回来了,我。。。”

“不会耽误您太久。”白嬷嬷很少见的打断了许宜行的话头,一味的严肃,很像小时候许宜行犯错时,她要教训她时的表情。

“好,那嬷嬷请讲,我听着就是了。”

“夫人曾经是大统领府唯一的女儿,想必小姐也是知道的。”

白嬷嬷说的夫人,自然就是许宜行的亲娘白密儿。白家的先祖自从大夏皇帝建国以来,一直颇受信赖,从前白家的子孙,世代为皇帝镇守边疆,君恩深重。

也只是到了先皇和如今陛下手里的这二三十年,连年征战颇多,朝廷武将死伤惨烈,就连曾经风光无限的白家,人丁也渐渐稀少。

先帝感念白家功绩,不忍让其子嗣凋零,因此特命当时已经初露头角的小白将军,也就是许宜行的外祖父从战场上撤了回来,专门执掌宫禁防卫。

也算是给白家嫡系留了个后,不至于断了根基。

先帝本是好意,谁知白祖父从小在沙场上长大,心中只有建功立业。回到京中之后,只觉得处处受限,不怎么得意,竟然也心生揣测,觉得先帝是否是忌惮自己才将自己召回,惶惶不可终日。

一时失意,渐渐没了心气,幸好夫人这时怀孕,一年后产下一女,取名为密儿,夫妻两这才觉得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好景不长,夫人产子后身子亏空,没过几年撒手人寰,白祖父陷入了悲伤之中,几乎一夜白头,为着密儿,才没有彻底消沉下去。

一直到密儿出嫁,竟也复制了她娘的悲剧,祖父备受打击,这才一蹶不振直接驾鹤西去。

至此,白家的嫡系终于还是没有了。皇帝悲痛于此,选了白家一个远房过继入族谱,照样让他做大统领,此人也便是许宜行的那位堂舅舅,现在的宫禁大统领白御。

今日白嬷嬷重提此事,许宜行不知她是何意。“是的,我知道,娘是白家最后的血脉了。”

“小姐怎么这样说?您也是白家的血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