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程三小姐性格再怎么大胆，看到这一幕，也吓得不轻，一声惊叫穿透云霄，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昏倒。
——自己竟然让这么恶心的东西，待在自己的脸上！
程三小姐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反倒是巫蒹葭，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程小妹，你也嫌弃我，是吗……”
那团如同肉色液体组成的虫子，在黑色的虫群中分外显眼，一路逆行，来到了巫蒹葭的脚边，然后顺着她的身体攀爬而上。
最后汇聚在她的脸上。
狰狞的疤痕消失，她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幽幽叹气道：“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精致的小脸，绝艳的五官。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你骗了我！”程三小姐哭的歇斯底里，说不上是因为被对方欺骗，还是被刚刚虫子吓得。
卢宏生看着她，双目圆睁，不可思议。
“你这脸？”
要不是对方头发花白，全身上下无一丝一毫灵气，恐怕他都要以为，面前之人是巫采薇前辈了。
“是不是很熟悉？”
巫蒹葭手指抵在唇上，故作思索的模样。
“巫采薇……好多年没听过她的名字了。真是让人……怀念啊。”
毒虫涌动，不断撞击冯无忧卢宏生二人布下的屏障，触碰被灼烧而死的虫子并不能阻碍后来者前进的脚步。
焦臭味顺着空隙钻入鼻间。
巫蒹葭对于那些蛊虫的死亡并不心疼，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那个姐姐啊，自从拜师钟灵派之后，就很少回家了。”
“我也不希望她回来，因为每一次回来，我都能感觉到我和她越来越大的差距。”
“在巫族，双生子意为不祥。”
“按道理，应该两个都送到万虫谷中，遭受蛊虫噬心。”
“可我们的母亲，她不忍心，再加上她是一族族长，力排众议，将我们养到了十岁。”
“我还记得十岁那年生辰，即便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们姐妹，但是碍于我母亲族长的身份，还是来了。”
“与那些宾客同来的，还有一个人——莫生欢。”
听到熟悉的名字，冯无忧一愣，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得知关于莫生欢的消息。
对于他们的反应，巫蒹葭毫不意外。莫生欢这三个字，没有哪个钟灵派的弟子能够淡然面对。
她自嘲的笑了笑：“只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就是莫生欢。”
“我只当她是寻常的宾客，看了她一眼，就又去玩耍了。”
“我听到她和母亲交谈。”
“她说：‘两个孩子，带走哪一个，留下哪一个？’”
“即便那时候我再不懂，也知道这话的意思。这个女人，要将我和姐姐分开。”
“我自然是不愿意与母亲分别的，于是那一天，我更加黏着我的母亲，就如同嗷嗷待哺的幼鸟，满心满意都是自己的母亲。”
“于是顺理成章，巫采薇被带走了，而我留下来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本以为这样就是结局，可没想到，十年后她回来了。”
“看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让我不由想起年幼时那点心机。她却一无所知，还亲切的唤我——妹妹。”
“二十年后，她又来了。”
“我的发间已生出根根银丝，可她还是那样，就和十年前出现时一样，光彩夺目。”
“三十年后、四十年后……”
“我不敢看她，时间在她的身上好像停止了，她永远是二十岁的模样，那样美丽动人。”
“而我，因为常年与蛊虫相伴，身上自然而然沾染上了腐臭的气息，这些气息深入骨髓，即便用再多的草叶清洗，都除不去的味道。”
“白发、皱纹……每一次照镜子，我都感觉到深深的恐惧，我这才意识的，我当年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让自己错过了什么！”
“等到我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而她，还是那副少女的模样。”
巫采薇已经成了她的心魔，她疯狂的翻阅古籍，想寻找延缓衰老、青春永驻的法子。
“我虽然继承了族长之位，但因为我是双生子的缘故，一直未曾结婚，或许是这一点，母亲对我也有诸多愧疚。”
“临死前，她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我，连同她用一辈子精血养育的王虫。”
笑容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脸上，冯无忧这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了。
一只小巧不起眼的黑色虫子，在她的脚下游走。
自己布下的屏障，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
并且这个洞还在不断蔓延扩大。
“你以为我讲故事是为了逗你们开心吗？哈哈哈哈，愚蠢的修士。”
巫蒹葭的眼神中满是疯狂，她一步步向冯无忧走过来，口气轻蔑。
“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当年如果是我跟着她去修仙，或者她将我们姐妹都带走，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那只蛊虫不知什么来历，竟然能够突破屏障的防御，不仅如此，周身护体的灵宝对它也毫无反应。
体内的灵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晦涩难通。
再看卢宏生那边，也是如此。
“现在，我只要轻轻一捏你的脖子，你的生命就会就此终结。”
“但是，我不会这么做。”
她轻而易举的撕碎了摇摇欲坠的屏障，捏住对方的下巴。
“多么好的饲料，有了你们两，我又能再活一百年了，哈哈哈哈。”
她的目光落在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的程三小姐。
“我本不想伤你。”
“要怪，就怪你的姐姐，你的哥哥，你的父亲。”
“如果程前康愿意老老实实留在我的身边，放弃一切，只当我的阿诗，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你这个疯子。”程三小姐双唇颤抖，不可置信，绝望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对不起大姐，也对不起我！”
“为什么！我们程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傻孩子。”巫蒹葭松开手，缓缓走到程三小姐面前，温柔的抚摸着对方柔顺的长发。
“兔子被猎鹰捕食，也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