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很快结束。
他们在欢欢家人的道歉声中上车。
许世之书知道，他是看在欢欢的面子上才不予追究。
“不去机场吗？”车好像在向另外一个方向行驶。
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少，视野越来越开阔，虽然没有看到海，但远处有海鸥低飞而过。
“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认识吗？”
“他们常住国外，很少回来。今天恰巧在一个城市，想见见你。”
“哦，我需要准备什么吗?”现在两手空空，甚至是风尘仆仆，实在是不适合见外人。
“不是外人。”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
既然他觉得不辱家门，那她就坦然处之。
向聿錾打完一个电话，看到身边安静的女人，她仿佛这些年越来越能自得其乐，越来越静了。
很怀念刚结婚那会儿，她每次听到要见他的亲戚，就犹如惊弓之鸟，话总是特别多。她自己都没发觉。
许世之书没想到见到的人竟是只闻其人的姑姑。向聿錾的亲姑姑。
姑姑对待她很是热情，让她很感动。这是这个家族里，为数不多对她心怀善意的人了。
“一直想见你，但你姑父一直身体欠恙，我们就没有回国，没想到一拖几年下去了。真是对不住你们。”向芙闵说得真挚，许世之书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你这么热情，吓到她了。”向聿錾看出了许世之书的不自在。出声制止。
“我幸亏早摆脱了这个家族，要不然我也会疯掉。你可把我这个宝贝侄媳妇守护好了。”这么露骨的话，许世之书很少听到，不由得脸色一红。
“是不是爸妈为难你了？”向芙闵当着向聿錾的面，什么都敢说。“放心，如果他们守不住你，我来照顾你，我跟你姑父结婚晚，一直没有要孩子，拿你当女儿宠。”
“姑父，你不管管这位口无遮拦的人吗？”看得出来，向聿錾在向芙闵面前很自在，随意。
这是许世之书没有见过的一面。
看多了他的一本正经，谦和有礼，威慑严肃，他的这一面很是稀奇。
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是不是像个年轻人了？我都怀疑跟老顽固在一起久了，他也会变成那样子，想想都可怕。”向芙闵笑着说。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放松过。怎么形容……感觉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总是忘了自己。”许世之书又看了一眼在酒吧前喝酒的男人。
连他恣意的坐姿都像是放下了枷锁的姿势 。
“他从小就让人很省心，不需要说教，他一路走来，都是最最优秀的那一个。因为这样，父亲对他要求也越来越高。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直默默承受。我很担心他。”向芙闵说着眉头微蹙，眼神黯淡。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在意，但又会做到最好。
“我会陪着他。”她看到了向芙闵眼里隐隐的期待和请求。
“不要误会，我这不是逼迫你做出承诺。我只是担心你们。”向芙闵手握住许世之书的双手，慌忙解释。
“我知道。姑姑不必担心，这是我对你我信任所做出的承诺。”刚才的感动还是太早了。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里还谈什么纯粹的感情？
但她想错了，路上向聿錾主动聊起她跟姑姑聊的话题。
她避重就轻，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姑姑本来是要接手家族生意。后来留学期间，爱上了姑父。家族培养了她二十年，最后抵不过一个姑父。她后来放弃了喜欢的专业，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难得向聿錾肯跟她说心事讲家事。这真是史无前例的改变。
“姑父看起来人温和，对姑姑很体贴。”接触不多，只能中肯地说出自己的所见。
“姑姑当初吃了很多苦，家族的压迫，还有姑父的拒绝。开始，是姑姑先喜欢上了姑父，姑父因为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因自己的年轻莽撞而死去，他对自己一直很残忍，用让自己痛苦来惩罚自己所犯的错。但是，还是没有躲开日久生情的羁绊。”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又仿佛不是。
“姑姑很勇敢。”
“对，他们之间曾经分开过，但是过了两年，姑姑受不了思念之苦，又偷偷出国去看他。结果发现他一直在等她。于是，两人决定放下过去，放下一切，试一试。”
她差点放弃！他们也差点错过。
“所以，你年纪轻轻就早早承担起了她的那份责任？”
“也不全是。”他转眸，深黑的瞳孔中有她的影子，他没继续说下去。
不只是这样，还有你。我为了你，才心甘情愿来担负这一切的。
她若有所思，她记得小时候他的梦想一直是保家卫国，他说过，军装的颜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为此，他在高中时期就考了驾驶证、机长证、航海证、水手证、海员证、计算机等等。
凡是那个时期的他所了解的关于入伍的要求，他都有所准备。
可以说，他的学生生涯都在努力为成为一名军人而奋斗。
是什么导致他脱去军装，成为了现在的他？
他虽然依旧成为了行业翘楚，但她知道，他不快乐。
他的梦想折翼了。他这辈子将跟军人渐行渐远。
他遗憾吗？他难过吗？
她清楚，自己很难过，很心疼。
如果那时候能够陪着他，她一定会坚持让他守住梦想。
人这一辈子想要的不多，能好好守护的也不多，她想守着他。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坚持曾经的梦想吗？”许世之书歪头看他，问得认真？
向聿錾一怔，眸子微暗，然后笑了。
默了几秒钟，淡然回答：“所有的安排都是值得的，没有如果。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
至于将来，他瞥了她一眼，一切尽在掌握。
“这个回答很敷衍。”许世之书点点头，“不过很现实。”
我们都改变不了曾经的过往，所有的选择都是命运的齿轮在转动。
时间的齿轮从未止息，它用一种最冰冷又清醒的方式，让每个生命平行交叉又平行，不断交叠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