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柯安静地听着二人的交谈。
现在的夹心软糖与之前相比，更健谈了。
——对李梓柯来说，在副本里健谈，不是一件坏事。
特别是，夹心软糖健谈的对象，是副本的指引NPC。就算副本里密密麻麻都是坑，指引NPC也一定不会坑玩家。
这是共识。
不然，玩家就不会对副本有最基本的信任。
如果连给任务的指引NPC都会骗人，那副本里还有什么能信的？
不管是无限世界还是副本，都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要是把玩家真的玩坏了，就没有这么多好用的玩家能玩了。
李梓柯漫不经心地想。
虽然将头发剪短了些，但夹心软糖没有抛弃将自己的外貌作为武器。
比起之前早在副本开始时就选定一个或几个依靠的对象，现在的夹心软糖更倾向于将自己放在更中立的位置。
只有中立，才能看清所有人的动向……并从中挑选出合适的同伴。
在对待其余玩家的方式上，夹心软糖现在是个比较成熟的玩家了。
李梓柯暗想。
但只和NPC交流，还远远不够。李梓柯可以凭借NPC通关副本，是因为她本身就有不错的实力。
夹心软糖有这样的实力吗？
李梓柯安静地啜了口一次性纸杯里的温水，再晃了晃纸杯。
夹心软糖和侍者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她友好地和侍者告别，随后向李梓柯的方向投来一瞥。
她没有和李梓柯搭话，而是走进了大堂后的转角。
李梓柯摸摸下巴。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继续安静的坐在原地。
下一个进入大堂的，是那名白发棕眼的女孩。
琉璃蝶梦的怀里仍旧抱着那本厚重的精装书。她那双平静的淡棕色眼睛里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琉璃蝶梦扫了一眼大堂。她没和站在前台里的侍者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了李梓柯对面的座位，同样接了杯水，坐了下来。
李梓柯朝她微笑。
琉璃蝶梦没有笑。她问：“李梓柯，你的未来是什么？”
李梓柯眨眨眼：“什么未来？”
就算她们是同一个副本里的玩家，她们的年龄看起来还相仿……但上来就这么问她，也未免有点儿太交心了。
琉璃蝶梦看着李梓柯的眼睛。
她仿佛要将李梓柯的脸和这双眼睛，都深深地印刻进自己的瞳孔里那样，带着一点儿微不可查的压迫地，盯着李梓柯。
琉璃蝶梦说：“未来中，没有你的名字。”
李梓柯没有察觉到来自琉璃蝶梦的压迫。
她安定地托着自己手中的纸杯，小口啜了一口温水，问：“你说的这个未来，是什么未来？”
“当然是我写出的未来。”琉璃蝶梦说。
“你写出的未来里没有我？”李梓柯笑着举起纸杯，稍微遮掩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笑容，“那很正常啊。你是你，我是我。你写出来的未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琉璃蝶梦眯了眯眼睛。她长长的洁白眼睫垂落，遮住了她的大部分眼球。
琉璃蝶梦问：“你不好奇你的未来吗？”
“好奇归好奇啦。”李梓柯不为所动的笑了笑，“但是你甚至都和我不是同一个等级的玩家……就算你书写出的未来是真实的未来，那个未来里也没有我。”
李梓柯平静地，带着一点儿对低等级玩家的宽容，说：“我们应该只有这一个副本中的缘分。”
琉璃蝶梦抱紧了怀中的精装书。
虽然李梓柯说出的话已经足够温和，但她仍能够明白李梓柯话中的意思。
就算给琉璃蝶梦再多的时间，琉璃蝶梦也不可能到达和李梓柯同样的等级——或者位置。
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后，她们之间会永远隔着一层或数层厚厚的障壁。
琉璃蝶梦在障壁的这一边，李梓柯在障壁的另一边。
琉璃蝶梦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梓柯。
她们之间——
她们之间没有障壁，只有矮矮的茶几。
琉璃蝶梦确定自己能清楚地看到李梓柯……和李梓柯的命运。
她怀中的这本精装书，是她异能【吾将写出汝之未来】的具象化体现。
这本大部分都被她的文字填满的书籍中，写满了各种人的未来和命运。
有的人会和同伴分离，有的会找寻到自己命运的另一半，还有的人会名扬天下……
但她却无法书写出李梓柯的未来。
她执笔在房间中犹豫了许久，仍旧无法在李梓柯的后面缀上任何字迹。
她听见了李梓柯离开房门的声音，所以决定来和李梓柯聊聊。
在琉璃蝶梦坐在李梓柯对面时，她内心的困惑才真切地泛了起来。
琉璃蝶梦13岁时进入无限世界，距今已经有两年了。虽然她最近才开始提升自己的玩家等级，但她自认已经是个中等偏上的厉害玩家了。
但坐在她对面的，看起来和她的年纪差不多的李梓柯……
似乎比她更厉害？
或者说，这只是她出于自傲，才不情愿地承认的事实？
琉璃蝶梦将怀中的精装书轻轻放在大腿上。
琉璃蝶梦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李梓柯。”
李梓柯歪头：“许多人都知道我。”
她的名字都在排行榜上挂了大半年了。只要A级玩家抬头看一看，就能看到位于最顶端的，李梓柯的名字。
就算琉璃蝶梦是个B级玩家，也可能听说过她。
琉璃蝶梦摇头，缓缓说：“我常在梦中听见你的名字。”
李梓柯眨眨眼。
梦中？
琉璃蝶梦垂着眼，说话的声音也又轻又慢，仿佛在重复梦中的絮语：“李梓柯……李梓柯。梦中的神明对我重复这个名字。”
“我……曾经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琉璃蝶梦轻声说，“但我现在见到了你。”
“嗯哼。”李梓柯看着她笑，“所以呢？你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了吗？”
琉璃蝶梦洁白的眼睫轻颤。
她轻声说：“命运。”
她抬起眼睫，看着李梓柯。
琉璃蝶梦再次重复：“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