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在看到草料的那一瞬眼睛都瞪大了不少，低着头每一口都吃的格外卖力，仿佛吃了这顿就没下顿。
沅沅坐在阴凉里低头拨弄着身边的小草，远处的田里是大人们劳作的身影。
小家伙把放牛想的太有趣，一个人坐久了便格外无聊，仰头躺在草地上。
“你们家那孩子都能放牛嘞。”
王村长也扛着锄头下田，看着不远处的小娃娃，心里感慨他可算把牛给牵出来了。
“……”
陈嘉禾弓着腰除草，余光瞥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孩子的耐心超乎他的想象，自己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她翘起的二郎腿，看起来还挺悠闲。
“你呀…天天跟个闷葫芦似的。”
王村长摇摇头往自家田里的方向去，也不指望他能给出多大的反应。
下午三点半以后天凉快了许多，微风吹拂着绿草如同轻柔的波浪，细嫩的叶子轻轻戳着沅沅肉乎乎的小脸。
“嗨！”
王莺莺突然从她后面蹿出来，弯着腰低头看她。
“你咋在这里放牛？”
“啊？”
沅沅从地上坐起来，小手扒拉扒拉头发，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说你咋在这里放牛？你看的住牛吗？”
王莺莺在她身边坐下，她还是个小娃娃，一会儿牛要是跑了，她可是追不上的。
“我看的住，它不乱跑。”
沅沅觉得自己看的可好了，老黄牛很听话一直都在原地。
“你这么小你爸爸就让你放牛，你还说他好。”
王莺莺双手抱膝，脸蛋枕在膝盖上，自己都还没有去放过牛，她这么小就要被使唤着放牛。
“不是爸爸让我放牛的，是我自己要来放牛的。”
“啊？为什么啊？放牛一点都不好玩。”
“我的牛太瘦了。”
沅沅想让自己家的牛长的和莺莺家的牛一样壮，瘦瘦的不好看。
“你家的牛看起来快不行了，确实要多吃一点。”
王莺莺看着老黄牛背部清晰可见的骨头，只听说陈家的牛遭罪，亲眼一见才知有多可怜。
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讲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沅沅没有太多可以分享的事，大多时间都在听对方讲。
王莺莺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大她十岁一个大她五岁，而她是80年代初生的，恰好卡在计划生育实施前。
大哥读完小学就辍学在家帮忙干农活，二哥现在正在读三年级，学习成绩还不错。
“你爸爸说让你上学了吗？”
“没有，上学都干什么？”
沅沅摇摇头，爸爸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情。
“上学就是学知识，读书识字以后有大本事嘞。”
王莺莺一脸向往的看着远处，再过两年她也可以去上学。
“我现在可以上学吗？”
沅沅见她神采飞扬，好奇心愈发的浓重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上学，要等年龄够了才行，村里好多人家都不让女娃读书…”
王莺莺说到这个眼里的光又暗了下来，上次只听娘说了句上学的事情，到底去不去还不确定。
“为什么不让女娃读书？”
“俺娘说女娃会洗衣做饭就行了，以后到了年龄嫁个好人家，用不着认识太多字。”
“为什么？”
沅沅很努力的想要去理解她的话，最后还是放弃了，完全想不明白。
“我哥哥说这叫重男轻女，等我能读书他就教我识字。”
王莺莺对这个词的理解不是很透彻，但家里有好吃好喝的都是紧着爸爸和哥哥吃，有外人在她和妈妈就不能上桌吃饭。
或许这应该就是这个词的一部分意思。
“那我以后也要识字。”
“你爸爸同意吗？”
“我没有问…”
沅沅听着她的描述认为上学是件好事，爸爸应该不会不同意。
“你还是得问一问。”
上学是要交学费的，学校离村子有点远，要走好几里路才能到。
“莺莺回家了！”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是王莺莺的二哥放学了，身上挎着军绿色的挎包，里面装的是课本。
“好嘞！不说了，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看到二哥王莺莺激动的站起来，冲她摆摆手快步往前跑去。
夕阳下兄妹俩沿着田埂往家走，清脆的笑声远远传来。
“该回家了。”
陈嘉禾也扛着锄头过来，将绑在木桩旁的绳子解开，牵着牛去拉她回家。
“爸爸，你以后会送我去上学吗？”
沅沅还记得王莺莺说的话，抓着他布满厚茧的手，慢腾腾的往回走。
“你想读书？”
陈嘉禾没上过学，仅认识的几个字还是王麻子教的。
“不知道，莺莺姐姐说读书有出息，那我应该是想读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还没到读书的年纪。”
“哦…”
沅沅抬头看了一眼爸爸带着青浅胡茬的下颌，也不清楚他愿不愿意让自己读书。
“……”
陈嘉禾虽然是个文盲，但清楚读书的重要性，只是上学的开销也不小，这笔钱需要时间去积攒。
其实当年他父母在外打工死亡后，他得到了一小笔赔偿款，一直藏在家里没对任何人说过。
“你要是想读书就得好好读，不能是只识个字就算了，要考到好大学里去。”
“考大学难吗？”
沅沅不解的看着他，还以为能不能读书要等到很久以后才知道。
“我不知道，应该非常不容易，但如果你考不上，那我的钱可就全都白花了。”
陈嘉禾只是随便跟她提一嘴，并不是想就着这个话题跟她深讨，毕竟她也听不明白。
他太爱去衡量价值，投入就想得到同等的回报。
如果孩子以后能读出个名堂，走出大山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最有价值的回报，即便这个回报不是在他身上。
“那我以后好好读书。”
沅沅认真的看着他，肯定不让爸爸的钱白花。
“少说大话！”
陈嘉禾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眉梢微挑带着几分笑意。
也不知道她这股爱学习的劲头能维持多久。
村儿里读书的孩子不多，也有上了几天就闹着不想去的。
“事业心要从娃娃抓起。”
007默默感慨，无论在哪个位面，上进这两个字都贯穿小宿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