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凝突然到访，明棠不知是喜还是愁。
按说王氏的考虑也有道理，女子择夫，除了夫君本人，择得更是对方家世，武肃侯府家宅不宁，着实不是好的归宿。
这几日听着王氏劝导，明棠的心逐渐偏向秦家，正打算等人入京之后便先见一面。
可今日方见到霍凝，他心中险些偏到底的天平又一下子倾斜到了霍凝这边。
霍凝穿着一身月色直裰，腰系黛色丝绦。
他怀里抱两个描金漆绘扇纹文具匣，颇为好奇地看着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明棠，关切地问道：“本官见明同知满面愁容，不知在为何事发愁？”
自收到明家的谢礼之后，霍凝也一直未闲着，素不上街的人这几日差不多把上京的铺子逛遍了。
听着小二的介绍，胭脂膏粉首饰绢花倒是买了不少，可抱回去之后又觉艳俗得紧，与那人极不般配。
思来想去，又去寻了这两套文房四宝，这才觉得满意，登门拜访。
怎知一来便见明棠一脸倦容，不知在为何事发愁。
明棠心中暗道，可不正是为了你？
“让宰予兄见笑了。”
邀请他在微草院正堂坐下，明棠抛却那些烦心的事，“你我二人甚是投机，以后唤我子瞻便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霍凝痛快一笑，将那文具匣放在桌上，推到明棠跟前。
“这是？”
“那日收到子瞻兄和明姑娘那么重的礼，这几天越想越觉受之有愧，特去寻了此物送给子瞻兄和令妹。”
明棠会意，看见桌上一式两份的文具匣时面容微微一顿，眉头直皱，哪有给姑娘家送礼送文房四宝的。
“这......”
霍凝却是大手一挥，“一点小小心意，子瞻收下无妨。”
明棠无奈，心道难怪他之前在幺幺跟前提起霍凝时她一脸惊讶。
就这人表达心意的方式，他现在都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想和他妹子拜天地还是拜把子了。
实在瞧不得他那副不开窍的样子 ，明棠收下回礼，淡笑道：“宰予来的正巧，我今日正是为了舍妹的事有些拿不定主意。”
“哦？明姑娘的事？”
明棠点头，“她嫂嫂近日为她相看了两门婚事......”
霍凝睁圆了眼睛，正欲追问下去时，明府一下人在外禀了一声后进屋。
“大爷，外面有位姓秦的公子来访，说是来自江陵，是咱们大奶奶府中的亲眷。”
“姓秦？”
明棠眉头一拧，想着这秦霖来的还真是时候。
“家中有远客到来，宰予请稍候片刻。”
同霍凝拱了一手后，明棠由人扶着走出屋子。
霍凝在屋中坐了片刻便按捺不住，起身大步出屋追上明棠。
“宰予可在屋中等我，我去去便回。”
霍凝坦荡一笑，丝毫听不出明棠的话外之意，“子瞻有朋友远道而来，我同你一起去。”
明棠见他这举动竟不觉生出些满意之感，暗道自己真是油盐不进无药可救，便也随着霍凝的去。
二人出府却是未见到秦霖人，等了片刻，才见一道青色身影自马车中而出。
人方落地，头顶便即刻有人撑伞将他护送过来。看得霍凝眉头紧锁，斜着眼上下打量着秦霖。
这人年岁应与他差不多，但模样藏在伞底下看不太清，身上绸缎锦衣暗绣却是十分考究，脚底踩着的青缎白底朝靴看着一尘不染，精致异常。
霍凝微一拧眉，收回目光。
明棠见状眉头也是微皱，却是未说什么，和颜悦色地将人请进了自己院中。
待回到微草院，霍凝丢下一句不打扰他二人说话，随后便自觉坐在院外的石凳上。
虽则是在外面，但现在是夏日屋中窗户大敞，里面说话的声音尽可收进耳中。
见他这别扭的举止，明棠心中更是乐不可支，一时失态都忘记了招待眼前人。
“明兄？”
秦霖轻唤一声，看了眼靠在门边上的伞道：“来京的路上生了暑热，还望明兄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
明棠做恍然状道：“贱内已经将秦兄入京赴任的事同我说过，不知可安顿下来没有？”
“家父已叫人提前打点好，都安置妥当。”
秦霖微微一顿，笑着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登门，是想向明府提亲。”
“我因为母守孝，亲事一直未落成，才蹉跎至今日，来之前自阿姐口中听说明家姑娘贤德兼备，便心向往之。”
秦霖声音清雅，语气真诚，霍凝听得却是眉头紧锁，只从别人口中听说几句，便心向往之，还真是轻浮。
他眉梢挑得老高，一脸的不屑。
还有，此人生得如此孱弱，连点太阳都晒不得，难不成以后出门都要明芙给他撑把伞？
“说来家父同明公也是旧相识，他二人性情颇合。”
秦霖温和笑着，继续开口，“今次上京，父亲还特意让我准备了许多江陵特产带来给明公，他也望秦、明二家能结秦晋之好。”
见明棠未应声，秦霖继续道：“我此次入京虽只有翰林编修一职，但父亲已为我在京中置办了家产，明兄不必担心明姑娘今后跟着我受委屈。”
“我母亲早逝，父亲又在江陵上任，以后上京便只有我一人，明姑娘也不必费神处理内宅琐事。”
秦父一方封疆大吏，即使放在上京城秦家也是豪门望族。
且他入了翰林，以后定是要在上京发展，不会再回江陵，明芙嫁来便是当家主母。
来之前他便已向人打听过明芙的性情和外貌，听得都是明氏女有冠绝京城之貌。
若明芙嫁给他，他亦可极快在上京站稳脚跟。
唯有一点他心中微有芥蒂，明芙是二嫁之身，说出去不太好听。好在他在京城也没有多少熟人，至于江陵那边，他不说也没几人知晓。
招手叫人把带来的拜礼搬进屋中，秦霖道：“初来乍到，这是给明兄的一番心意。”
推开桌上的文具匣，他把拜礼放到明棠面前，“不知明公今日在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