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什么，怎么就招惹了她那么大的火气？
韩时耐着性子，“我抬平妻，是有缘由的。”
明芙并不想听他的缘由。
娶平妻在北荣不算少见，一般走南闯北的商贾为方便打理产业，会在做生意的两地各娶一房，各自安置。
不过，这种事在最重尊卑的官宦人家前所未有。
尤其是她的父亲还是当朝次辅，百官之首。
所以不管韩时是什么缘由，她都不能点头，要是真答应抬了平妻，到时不仅是她被人耻笑，还会连累她的父母兄姊。
“二爷，朝堂有君臣之纲，后宅有妻妾之道，就像一朝不能有二君一样，后宅一房同样不可有二主，今日我还是那句话，二爷若想抬曹姨娘为平妻，还请先下一纸休书与我。”
明芙不动声色的收回药瓶，再次与韩时保持开距离。
她还记得临出嫁前父亲对她的叮嘱，“既是明家的孩子，就要负担起家族荣衰的责任，嫁做人妇后必须时时刻刻克己守礼，不可与人交恶。”
不过，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的最后一句：“克己守礼，是安守自己的本分，而不是委屈求全，明家的孩子，尤其是我的幺幺，绝不能受委屈。”
明家用强盛庇护她的安稳，她可以任韩时对自己冷眼相待视若无物，但绝不能因自己让明家蒙羞。
见韩时没有说话，明芙朝沉香点了下巴示意她送客。
沉香还没动，站在她身旁的小丫鬟栀言就看着窗外努了努嘴，“ 瞧，用不着咱们送了……”
沉香向外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看着正在眼神对峙着的明芙和韩时，阳光透过窗前的树影斑驳的落在二人的头顶，点点碎光将两道身影笼罩，静谧而美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二爷无心，这般俊朗出尘的男子与她家姑娘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栀言只顾看着外面瘪嘴，“二爷这才来待了几分钟，那边就眼巴巴急着将人请回去了，成日里霸着二爷就算了，现在一个做妾也敢跑到主母的房里来请人，这点规矩都不懂，那曹夫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女儿是大家闺秀，世家嫡女……”
伴着小丫鬟的嘀咕声，平日跟在曹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姝慧已经到了门口，“奴婢见过二爷。”
韩时眼睛抽空瞥了一眼朝他行礼的人，一时没认出这是谁，便也没有搭理，继续盯着明芙。
姝慧怔了一下，说话带起了哭腔，“二爷，您快回碧霞院看看吧，方才我家夫人将姨娘好生说了一顿，非要带着姨娘回去，姨娘说什么也不肯……”
最见不得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小丫鬟栀言翻了姝慧一眼，“真不知是碧霞院里的人都不懂规矩还是眼瞎，主母就在眼前，还偏要装作看不到，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姝慧委屈巴巴的低下头，被点明了才不情不愿的朝着明芙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二奶奶。”
明芙不语，只把视线从韩时那里收回。
姝慧讨了没趣，看到韩时没有跟她走的意思，想起她家姨娘的嘱咐，“二爷，姨娘说她的事不打紧，她派婢子来是让我告诉您方才她与我家夫人争执的时候，三日站不小心被惊着了，现在躲在房里不肯见人……”
“三日站被惊到了？”
这话果真是拿住了韩时，话刚进耳朵他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褚玉院。
见韩时离开，姝慧像是打了胜仗似的飞起眉梢，对明芙福了福身，“二奶奶，我家姨娘近日夜夜操劳，身子不适需要将养，这两日就不能来给您请安了。”
“今早还说不能来请安，转身就去了老夫人的房里，”栀言看不过她们主仆的假话张口就来，冷哼了一声，“我看称病是假，不想立规矩才是真。”
“你……你……”姝慧被她说的脸上一阵臊热。
“怎么？半天说不出话，是被我说中了吧？”栀言凶巴巴撸起袖子瞪着姝慧，看你以后还敢到我们院里来……
“栀言，”明芙对着还没脱孩子气的小丫鬟挥手让她退后，对着姝慧道，“我知道了，曹姨娘身子不舒服就找大夫来看看，莫将小病拖成大病。”
“是……”姝慧趁人不注意，得意的瞪了一眼栀言，“奴婢告退。”
明芙垂着眉眼，“沉香，送她出去。”
“是。”
沉香前面带路，将人送了出去。
来回也就几步路，沉香回屋之后满眼冒星光，早上从外面回来之后还一直耷拉着的脸，这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快笑出花儿，“姑娘。”
明芙将桌上一黑一白两瓶药交到沉香手里让她收回，“在高兴什么？”
“没什么，”沉香脸上不藏心事，在自家主子面前就更不藏着掖着，“奴婢就是觉得刚才二爷的反应挺有意思。”
明芙多少猜到她是因为这个，面上淡淡挤了个笑。
沉香怀里抱着两个瓷瓶，“那姝慧是贴身跟在曹姨娘身边伺候的，她方才请安时二爷一开始竟像是没认出她来，而且前面说到曹夫人和曹姨娘的时候二爷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提起三日站后他才走，看着紧张那什么三日站倒比紧张曹姨娘还厉害。”
与沉香同级的大丫鬟佩宁，端着一笸箩刚晒干的花瓣进了屋，顺口接话道，“什么三日站？”
栀言手指戳进头顶的小发包挠了挠，“好像是二爷从汉宁带回来的小马驹，听说是匹小遗腹马，当时生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养不活，是二爷亲自照料了整整三日才站起来，所以起名三日站……”
“三日站……这名字起的真是够直接随意的。”几个婢女头一次听到这种趣事，哈哈哈的笑成一团。
“府里的马厩那么大，二爷怎么会将小马驹养在曹姨娘的院子里？”栀言见把大家逗笑，活宝似的一拍脑袋，“今早二爷让人传话说曹姨娘昨晚受累，该不会是照顾了一晚上的小马驹吧？”
栀言向来心直口快，往日因为竟说不过脑子的话没少挨沉香的责罚。
今日听她东拉西扯，屋里竟也没人生气，反到一个个捧腹笑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