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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武松便在晁盖庄院里住下,吴用也没有回家,二人一直聊到半夜才歇息。

和吴用聊天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武松觉得自己像是在和一个穿越者交谈,因为吴用对大势看得太准!

不说别的,吴用能看出梁山必定兴盛,必成天下好汉之魁首;而赵宋王朝十年内必有重大变故,虽不致亡国,却也丢了半条命。

武松不知道吴用是如何算出来的,因为此时此刻,连金国都还没建立……

吴用谦逊道:“道法一门,我只是略知皮毛,行军布阵倒还略懂些。”

武松之所以来请吴用,当然不是看中他预判未来的本事,这点吴用再厉害也比不上一个穿越者。武松看中的,是吴用的内政能力,有他在,梁山内务就能井井有条。

《水浒传》中,吴用是梁山泊第一正牌军师,比起专攻法术、闲云野鹤一般的公孙胜和地煞星之首的神机军师朱武,吴用才是梁山最值得倚重的智囊。

军师是一个使用频率极高的职务,只能靠战绩来衡量高下。朱武“神机军师”的名声固然叫得响亮,但战绩实在少得可怜,战损也极高。

朱武初次施展计谋就是在史家庄用出的苦肉计,骗过了不谙人事的史进,救出了被俘的陈达;然后乍上梁山立功心切,带着少华山人马大战芒砀山,结果被项充、李衮打得大败,还险些葬送了史进性命。

从这之后,朱武在梁山属于“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直到捉到高俅时,他都寸功未立,直到征辽才有些许表现。

朱武的专长是阵法,但他只能识阵却不能破阵,自己布下的“化鲲为鹏阵”也只是看上去唬人,敌军根本没入阵,阵法也就发挥不出作用,最后还得靠卢俊义开无双解决战斗。

朱武最耻辱的一战是昱岭关之战,一个回合送出六个人头,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盲目探路死在箭雨之下,三千士兵全军覆没。身为军师的朱武在此之前毫无警觉,吃了大亏后才想起让时迁去探路……实在无语。

还有玉田县被人打散建制、主将部将互相躲猫猫,谁也找不着谁……还有青石峪失陷十三名好汉,只等宋江来救。这些败仗中,朱武完全隐身,占着军师的位子,不干军师的事。

因此武松得出了一个规律,看一个人是否读过《水浒传》,你就看他是吹吴用还是吹朱武就行了。

吴用另一个作用是人脉,虽然他认识的人不多,但萧让、金大坚和戴宗都是不可替代的技术型人才,基本上属于蝎子粑粑——独一份。

平心而论,武松最多只能给吴用打八十分,吴用这人虽有办法,但用计太过阴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赚人上山的狠辣和宋江不相上下,动辄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如此有伤天和的做法,怎能有好下场?

武松当然不会像宋江那样对吴用言听计从,这个人虽然用处不小,但若违背道义、触碰底线,管你天鸡星还是天鸭星,趁早给我滚下山去。

吴用心中的震惊更要远在武松之上,他以为武松做都头起家的,一定是个粗豪武勇的汉子,或许有些心机算计,但见识与韬略是学不来的,多说几句就会露了馅。

吴用却不知道。有许多话,武松并没和他人说过只言片语,因为只有和天机星说,才有意义。

“先生有参造化之能,应知当今天下乱象横生。盗贼并起,草寇猖狂,良民受其涂炭不得聊生。究其原因,其实是乱自上作,朝中奸人弄权,良臣不得上位,而高居龙椅那官家只知吟诗作字,不知百姓倒悬之苦,更不知国之将亡。我平生志向,就是要惩奸除恶、解救黎民,再无他想!”

吴用心中一惊,笑道:“别人发牢骚,只是骂骂贪官污吏,最多加上权臣奸相,二郎却连官家也不放过。”

武松哼一声:“先生莫不信,倘若有一天外敌围了开封城,第一个纳降的就是他!这样没骨头的官家,有什么资格让我敬他?”

吴用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问道:“二郎觉得外敌能打到开封来?那这外敌会是谁?辽国还是西夏?”

武松道:“都不是,我虽居清河,也常闻天下事,听来往客商说,北地女真之民剽悍骁勇,常从南面交易铁器铸造兵器。被辽国欺负了许多年,如今他们已能独力抗辽,女真人常居苦寒之地,他日强盛起来,必定觊觎我大宋江山。”

吴用难掩震惊之色,武松所说,和他推演的结果大差不差,但他只能推演出个轮廓,完全没有武松说的这般详细。

“二郎有如此胸怀,当真令人敬佩。”吴用神情肃重,道,“看来二郎到梁山并非为了自保,而是志存高远,小可敢问一句,二郎志在何方?”

武松道:“他日乱起,保我大宋百姓不受外族凌辱。”

“那就是……救国安民了?”吴用的目光中有难以察觉的失望。

武松淡淡笑道:“救国安民,但我不忠君。”

“哦?有分别吗?”吴用眉毛扬起,每当出现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就会有挑眉的动作。

“我这人闲散惯了,天生不爱受人辖制。朝廷若来约束,就杀怕他,打服他,反正一句话,永不招安。”

吴用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哥哥这话能管多久?”

武松察觉到吴用称呼上的变化,道:“管他一生一世!”

吴用立刻跳到地上,烛光下屈膝深跪,左手按在右手上拱手至地,脑袋缓缓垂下触及手背。这是九拜中最尊崇的礼节——稽首!这是臣子跪拜君主的礼节!

武松愣了少顷,才下地将吴用扶了起来。

不是武松摆谱,而是因为在吴用行稽首礼时,武松的脑中响起了九天玄女的声音:“天机星归心。”

天机星归心?武松大喜,有了玄女的认证,看来吴用是死心塌地追随自己了。但武松觉得很纳闷,按理来说,自己和林冲的关系更亲厚,怎么没有“天雄星归心”的提示,这个师兄还有什么不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