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季霜步行去往最近的地铁口。
她有些刻意地放慢了脚步。
季霜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应该速度快一些，在季国峰醒来之前回去，这样既能让谢子文休息，又能及时照顾季国峰。
但季霜就是故意的。
她不想那么快回去，一想到季国峰随时都会醒来，自己还要再面对他，或许还会再起争执……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季霜就只想逃避。
坐地铁来到电脑城，季霜找到了给自己修电脑的店家，进门询问老板自己的电脑修得如何了。
“……好了哇，没啥难度的，就是你这个电脑用的时间有点久了，散热板和电池都老化啦，而且又进了水，修起来有点难顾的喔！不过没事，能换的我都给你重换了，你给个五百块就是了。”
这价格在季霜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好歹她这个电脑还是上学的时候学软件买来用的，大几千的游戏本，扔了可惜，大换新的修却还不如买个新的。
幸好这家店她常来，老板也不黑心。
付了账，季霜道了声谢，又将手里的电脑包放上柜台，“老板，你看看这个，还能修吗？”
老板没有多话，看到那笔记本摔成那样也没诧异，只是拿到工作台上摆弄检查。
最后无情地给出一个结论——
“没必要修的，修好了也很贵，还不如重新买。”
季霜没有纠缠，将一好一坏两个电脑装好，拎着出了门。
她漫无目的，却也不想回去，思来想去最后，找了个网吧进去了。
买了水开了网吧的机子，季霜先给谢子文发了个消息。
她发了个有工作处理，晚点回去，而后就给手机开了免打扰。
努力按下心头那点愧疚，季霜给自己的电脑开机，检查有没有文件遗漏，确认无误后又慢吞吞地点开了Tate之前发来的那些文件，开始工作。
按理说她是不用急着今天就把工作都做完的，但是季霜也想不出更好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季霜开始核对物料预算表。
Tate重新拉出来的表格中，其中贝壳的预算报价是最高的。
倒不是贝壳本身有多值钱，而且贝壳这种东西，本身也没办法衡量价值。
若真要论值钱与否，文玩城里卖的西贝货也值钱，
之所以贝壳的报价高，主要都是费在人工上。
譬如贝壳类中的一种——砗磲，这种有机宝石采集起来就很麻烦，因为活体之时并不值钱，要去找死亡之后的化石砗磲，所以渔民在采集过程中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
因为其珍贵稀有，所以这两年慢慢被管控起来，加之砗磲在佛经中被列佛教的七宝之一，所以能真正流入市场之中的真砗磲已经不多了。
管控之前，季国峰也屯过不少化石砗磲，后来又给了季霜；但季霜那时候并没有用有机宝石做镶嵌的习惯，加之那一批成色不好，虽然是牙白色，但里面掺杂了几丝棕黄，纹路有些杂乱无章，所以放了一段时间后季霜也就将其抛诸脑后，后来清库存的时候一起处理掉了。
如今想起来，季霜也不觉得可惜。
但这给季霜提供了新思路。
如果能找到玉化砗磲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季霜自己给否决了。
玉化砗磲是活体砗磲死亡后，因为深藏在深海和砂石间，经受了一定的地质压力，最后砗磲壳质会因为岁月沉淀从而蜕变，显现出生玉化。
而在这期间，不仅温度要适宜，砗磲经受地质压力的时间也要有千年之久。
所以这种砗磲基本上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用一块少一块。
季霜记得自己上一次见这种玉化砗磲，还是在一个拍卖会上。
那时候她上初中，十几岁，拍卖会是电视直播，有邀请函的都是非富即贵，不过到现场的却不多，去的都是助理或代拍。
那是一串玉化砗磲佛珠，是第一件拍卖品，最后以七千万的价格被一个神秘的买家拍了下来。
思及此，季霜心里边熄了这个念头。
不过，想要找到玉化砗磲不容易，找点上好的化石砗磲还是可以的。
但这个就得跟顾钦打商量了。
砗磲现在管控的越来越严，前段时间还有人走私砗磲而被拘留，如果真想用砗磲来做镶嵌材料，那么就得找管控条文没有出来前——即2017年以前便已经从琼州流通出来的化石砗磲料子。
而且还得有明确的文书证明……
季霜越想越头疼。
她打住越飘越远的思绪，只在预算表格上贝壳那一栏最后的备注框里加了“砗磲”两个字，打算之后再去细细思索。
刚打完字，季霜就收到了Tate的信息。
消息内容很简单，是跟她说起采购部盘账的事情，说已经盘清楚了，可以正式开始对接合作，让她跟采购部的老大林子涛多多交流。
看完那简单的两行字，季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林子涛这件事，她还没跟季国峰说。
季霜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退机子回去，而后又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什么在这里，又僵在了原地。
她拿出手机，点开林子涛的对话框怔愣地看着，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
良久，季霜在对话框里敲下两个字，一句问候——
她给林子涛发，你好。
那边回复得倒是很快。
【你好季设计，正好要找您，方便接电话吗？】
季霜刚看到这条消息两秒钟，对方的电话就打来了。
手瞬间抖了一下，季霜心跳加速，眸光有些晦暗地接通了电话。
她一直没开口，对方倒是先说了话。
“你好啊季设计。”
对面的话语声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些意味深长。
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脸，但是季霜在这一瞬间忽然就反应过来——
林子涛，早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无端的愤怒涌上来，季霜按捺着冷笑的冲动，一字一句——
“林子涛，好久不见。”
那边安静三秒，林子涛语气平和。
“的确好久不见——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