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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给你。”

熬了一宿,彻夜未眠的然灯宛如某种祖传的珍稀动物。

这孩子白得发光,因此脸上有什么异样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迟鸢看着他憔悴蔫吧的模样,好像一块烤焦的曲奇小饼干,她啧了一声,“你做了多少张?”

“不多。”然灯低头,无意多说,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越九青却反水一般,诚实地告知迟鸢:“一共四千八张。”

风鸣宗全部弟子加起来也是四千八百人。

符珏更是直接揭开某人的了老底:“他也就是出门前五分钟才把照片复制出来。”

太拼了,听得迟鸢连连皱眉:“没必要这么拼吧。”

少年动作鲁莽地搓了搓那张漂亮冻僵的脸,他回答:“不,没时间了。”

新年是在烟花升空那一瞬间结束的,也是在那一瞬间开始的,但这份初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

尽管日历上写的是大年初一头一天,约定出发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今日,是他们启程去青州的日子。

一拖再拖,还是到了时候。

江漓仍旧习惯性地撑着他的伞,如同一只鬼蜮亡魂,看起来孤零零的。

分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江悬却站在远处的角落里。

两人中间隔了一条河沟的距离。

这是后遗症,虽说只要符珏在,他们还是可以接触,但昨晚的记忆太过惊心动魄,无论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敢再尝试一次。

想说的话在口中过了千百次,事到如今,已经不用再重复一遍,那会很多余。

江望舒静静地驻足,看着眼前已经长到她肩膀的师妹。

她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迟鸢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表示自己听了进去。

今日送别的人并不多,毕竟悲欢离合对于修士来说都是常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东西要忙。

但这并不妨碍迟鸢踮起脚尖,左顾右盼,“…大师兄今天没来吗?”

这一回江望舒停顿的动作显得很可疑,想起谢揽厌那个别扭的性子,她语焉不详地说:“或许吧。”

说不失望是假的,迟鸢有些低落,毕竟谢揽厌也是手把手把她带大的,在她的成长过程里,他就像真正的兄长那样照顾着她。

但是她又很快精神起来,旅途的未知总是充满希望与兴奋,失落之情被前方的风向标取而代之。

“一路平安。”

江望舒又对少年少女们叮嘱了一句:“赢也好,输也罢,记得活着回来。”

她话说的很悲怆,但不浮夸。

联赛中,把荣誉看得比生命重要的人员大有人在。

这一离开,估计再回到风鸣宗就是一年甚至两年后了。

迟鸢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提醒了江望舒:“小心暗处。”

小心暗处的未知组织。

她的言语很隐晦,江望舒不由地发散起思维。

沐着头顶那一轮金色的朝阳,统一了校服的少年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早已经备好的飞舟。

顺带一提,这校服也是颂之师姐连夜赶工出来的,毕竟在联赛里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宗门的脸面,怎么能随便穿得乱七八糟。

未加任何个人元素的风鸣宗的校服是天青色的,如捉摸不透的一缕青烟,晨间远山上的薄雾,带着几分写意的潇洒与少年特有的肆意。

江漓趴在栏杆上,大大咧咧地露出了空荡荡的袖管,他很瘦。

“姐姐你又偏心,只跟迟鸢说话。”少年低低地呓语了一句。

江望舒呵呵一笑,就权当这个老油条在说梦话了。

江漓此刻眯起眼睛,姿态闲适而安逸得像是一只在晒太阳的小动物。

“江悬,照顾好他们!”在飞舟运转起来的倒数时间,江望舒还是不放心,她用灵力传声,这次是专门对着发呆的江悬说的。

江悬眨了眨眼,强烈的气流掀起他的发丝,凌乱而破碎。

少年拍了拍胸膛,高马尾在身后随波逐流地飞扬,他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放心吧。”

江悬当然很有信心。

从小迟鸢就是他带着玩的,如今不过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换了环境,该如何还是如何。

然后他幼稚的举动换来江望舒无语的凝视。

山间清幽而僻静,初春以至,但清晨的风是很冷的。

驻足良久。

等那道飞舟带起的白色尾迹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江望舒才打开了然灯交给她的东西。

那张照片不过一个成年人巴掌大的面积,却是彩色的,栩栩如生,胜过所有糖画与木雕。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昨夜的情景被清晰地复刻出来,仿佛在提醒她,这并不是昙花一现。

她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夜惊雨为何对于纸质书籍有浓重的执念,手指从照片表面滑过。

书籍和乐声一样,都是可以承载记忆的东西,不管过去了多久,只要翻开那一页,便能重新回到当初的场景,连气味都可以复刻。

江望舒看完了,才懒洋洋地出了声,她对着身后的空地说:“还不出来么,这个也有你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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