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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是意难平,莫过于阴阳两隔。

但还有一种,明明知晓彼此的存在,却无法触及,无法相见。

江悬和江漓隔着的是一条跨不过去的界限。

哪怕迟鸢用了一枚光阴果,也只能从逆流的时间洪流拉出江漓的几缕魂魄。

少年江漓还保持十四岁的青涩面容,他成功混进了迟鸢的队伍,现在正坐在一片阴影里,手里攥着一朵可怜的向阳花。

他拔一片花瓣,便要愤愤地嘟囔一句:“江悬为什么不来见我!”

江·辣手摧花·漓委屈巴巴。

他念了一整天了,迟鸢看着一地凌乱的花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敷衍:“可能他还没回来吧。”

“不可能!”江漓一怒而起,将向阳花摔到桌上。

少年的眼里执拗一闪而过。

“我跟江悬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密切的人,他早就回来了,却一直躲着我。”

说罢,那双纯黑的眼里渐渐染上了惆怅。

“…我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了好久,现在连弟弟也不愿意容纳我了吗?”

又开始了。

…迟鸢觉得自己开始脑梗了,好想跑路,但她正欲逃跑,少年却眨着他那双亮亮的眼睛,开始耍赖。

“不行,你把我拉回来,作为引路人你得负责!”

“你不能这样迟鸢,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迟鸢开始活动指骨关节,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很想锤人,但这家伙说的是实话。

也许是因为受这次事件的刺激,解开了她失去记忆的碎片。

迟鸢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来了关于江漓的一星半点。

当年是江悬和江望舒负责照顾迟鸢,江漓成天流连忘返,回来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把迟鸢抱起来掐脸…

江漓已经在风鸣宗待了整整七天。

作为一只新鬼,他需要适应环境,把他拽回来的迟鸢自然成了第一引领人。

而江漓从一开始的兴奋再到现在的郁闷,转换速度倒是挺快的。

总之,一切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好,江漓到现在都没见到夜惊雨,江望舒忙着处理宗门建交,而谢揽厌也在养伤。

就算是最闲的陆舟也不能天天抽空陪他。

闹的时候非常闹,甜的时候也是真甜。

迟鸢叹息着开始抱头:“也没见江师兄有你这么磨人。”

江漓回想了一下,“因为你小时候更磨人,我一抱你就哇哇大哭。”

这话说得太有迷惑性,迟鸢气得哽住了,她举着桂花糕,恼怒反驳:“那不是因为你每次都把我甩成陀螺吗!”

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非人的折磨。

然后江漓毫不客气地抢走了她的桂花糕。

他露出得逞的微笑,可爱的小虎牙冒出来,笑容里掺合了融化的牛奶与蜂蜜。

迟鸢没来得及教育他,因为越九青迈进了房门,那对毛绒绒的耳朵因为过于震惊而从厚实的兜帽里弹跳出来。

他说:“长老他们把天阶拆掉了。”

旁观的江漓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咦,狼?”

身为有实体的鬼魂,江漓想让别人不注意他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越九青僵硬了片刻,耳朵立刻藏进了猫猫耳帽子里。

他的眼里瞬间迸发出杀意。

迟鸢立刻瞪了白切黑的江漓一眼,他是故意的。

鬼吓唬狼,鬼坏,狼好。

不过她并不担心江漓说出去,毕竟宗门连鬼都有了,一只幼年狼崽…并不算出格吧?

没了古板的如果真人,很多事情都变得好说起来。

迟鸢这边正在思考如何解释他的身份,就见越九青睁着那双圆瞳,一脸天然地说:“还有一件事,我们宗门要有统一的校服了。”

风鸣宗之前从来没规定过弟子要穿什么,自由散漫,但是越九青能察觉到,这次真人是来真的。

也就是说,越九青不能再当反季节战士了。

迟鸢顺手搓了一把狼脑袋,“这…”

她说:“唔,符珏和然灯他们呢?”

有不熟的人在,越九青惜字如金:“炼器。”

自闭的江漓飘过来,雪白的脸气鼓鼓,“喂喂,你们别忽略我啊!”

迟鸢下定了决心,“没关系,我去跟师姐他们说。”

反正越九青待在宗门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离开江州,去往更大的天地。

越九青当然能收起耳朵和尾巴,但对兽族来说这算是一种折磨。

于是她带着越九青和自己跟上来的江漓,来到了宗门前。

看着大概真人用灵力一块一块敲碎构成天阶的石阶。

凡是要入门的弟子,每个人都踩过天阶,如今它却被拆掉了,迟鸢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思考了片刻,在一堆弟子里望见了陆舟。

这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陆舟也看见了他们三个,正在摸鱼的他立刻从大队伍里溜了出来,极其顺手的揉了迟鸢的头。

然后看见打着伞的江漓。

现在是大白天,江漓可以出现,但阳光多少会损害他的魂体。

陆舟早就看见比他矮了很多的江漓,这家伙正伸着手指头,在数台阶。

迟鸢和越九青去找真人了。

“看到了,原来被放在第十四阶啊。”江漓自言自语,神采飞扬。

好半晌,陆舟才问他:“痛吗?”

江漓这才发觉他的到来,他歪了下头,认真地想了想,“你是指什么时候?”

他痛的时候太多了。

被抽取灵骨的时候,被怨气反噬的时候,毒发的时候,死掉的时候。

陆舟被他噎了一下,他看着故友稚嫩的面容,最终归于一声叹息。

“回来就好。”

少年笑眯眯地道:“还好啦,其实死了太久了,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说罢,江漓随即仰头,勉强能看清陆舟的脸,他露出非常遗憾的神色,“我要是还能活着,也能长这么高了。”

他又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然后单手撑坐在栏杆上,晃荡着离地的双腿,“应该和江悬差不多高。”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它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身高,外貌,甚至是性格。

陆舟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小毛孩了,如今的他是一峰首徒,哪怕摆烂,也只是比江望舒睡得多一会儿。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每个人都在前行,只剩下江漓一个人被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