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薇拿着茶盏正要喝，手顿住，抬眸看他：“不代理了？为什么？”
不等苏逸兴回答，她猜测：“是因为那个 吴秋彤？”
“一半一半吧。”
苏逸兴没有说太多，只歉意地看向她：“我已经说服吴秋彤不再到处投信访件，你的压力能小一点，但是何秀琴坚持不认罪，我很抱歉。”
“说什么抱歉，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认不认罪是何秀琴的权利，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认知，你只是她花钱请的律师，又不是她爹她妈，怎么可能奢求她什么都听你的？”
白晓薇给他添了茶：“何秀琴不认罪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这个吴秋彤，我接触过几次，不客气地说，有些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轻易不容易被人说服，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逸兴轻咳一声，不想骗她，又不想实话实说，只能含糊地说：“她不蠢，还很会审时度势，明白谁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好处。”
白晓薇懵，什么意思？
顾文瑞挑眉，啧啧，桃花债？
呵！
比起身陷囹圄的母亲，海城苏家少爷能带来的好处可是无法估量的，孰轻孰重，只要是不蠢的人，都能轻易做出选择。
想到这，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身旁的小女人，她怎么就偏偏是个另类，放着情深义重的苏家少爷不要，而选了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李皓轩？
一无所觉的白晓薇还在追问：“什么意思啊逸兴？吴秋彤......想要什么好处？”
苏逸兴却不想回答，只温声提醒：
“晓薇，我在阅何秀琴案时，发现一些证据瑕疵，另外，吴秋彤的意思，是让我给何秀琴做无罪辩护，我会遵从她们的意见。先口头告诉你，稍后我会把正式的书面辩护意见给你送过来。”
“好，”白晓薇点头，神色郑重，“你的意见我会重视。”
“瑕疵证据我会让公安机关补证，但是这个案件的证据链很完整，几份关键证据我反复看过很多次，不存在瑕疵。若是关键证据之外的证据存在某种程度的瑕疵的话，即使排除掉，也不会达到推翻全案的程度。”
“我明白，尽本分而已。”苏逸兴无奈笑道。
白晓薇又叹了口气：“这个案件信访压力太大了，省市县三级领导都在关注，任何的差错都不能有，所以，就算是不重要的证据，我也想力求完美，不能有瑕疵。”
“谢谢你逸兴，幸好是你代理这个案件，我省心不少。”
苏逸兴不想平白受她的谢：“我并没有做什么，律师和检察官，虽然立场不同，但维护公平正义的心是相同的，只是你们更在意社会的正义，我们更在意当事人的正义。”
“换了其他律师来，也会就案件的事实、证据和检察官交换意见，不会有太大差别。”
白晓薇笑了笑，没有点破，只拿出小零食分给苏逸兴和顾文瑞。
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其他律师也会给她提交书面辩护意见，也会就案件事实、证据、刑期和她沟通、协商，必要时候，他们甚至会劝说嫌疑人认罪伏法。
但是，他们不会花功夫劝吴秋彤放弃信访，甚至会推波助澜，用信访给办案人员施加压力。
手段可能不光彩，但只要没有明着触犯法律，就拿他们无可奈何，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最大限度为他们的当事人的争取利益。
而逸兴，却费力不讨好地说服吴秋彤放弃信访，只为了减轻她的压力。
这就是最本质的区别。
两人相识十二年，其中又隔了遥远的八年时光，逸兴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体贴入微，凡事以她为先。
或许正是如此，她更不敢轻易接受他的示好，要是她和他终有一日也变成她和李皓轩那样，相见陌路、恶语相向，那该是这世间最大的悲剧了吧。
她承认她懦弱，她不敢赌。
嫁进李家五年，五年未孕，被婆婆一家贬低、辱骂，各种难堪早已让她的心千疮百孔，豪门大家族里的是是非非，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李家能比的？
最重要的一点，苏逸兴没有兄弟姐妹，是独子，苏家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霸占着苏家未来主母的位置？
即使苏逸兴爱她，当整个苏家的未来都压在他肩上时，那么多的亲人和家族利益绑在一起，难道重不过一个女人？
届时，她和苏逸兴之间，恐怕连陌路都难。
所以，她只能敬而远之。
在她的设想里，原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苏逸兴有交集。
只在回忆里，给他留一席之地。
“逸兴，你提交了辩护意见后，就要回去了吧？”
既然不继续代理了，后续的庭审苏逸兴也不会参加，那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嗯，本来预计是要在这里待十天的，但律所出了点状况。”
说到这里，苏逸兴扫了眼悠哉品茶的顾文瑞，意有所指：“所里刚入职的律师，牵扯到一起伪造证据案中，律协和司法局准备联合开展调查，我作为负责人，得赶回去配合。”
“啊？”白晓薇一惊。
“那个律师你了解吗？人品和职业操守怎么样？会不是是被冤枉的？会影响律所声誉吗？”
见她一脸忧心，苏逸兴示威一般瞥了眼置身事外的顾文瑞，温声安抚：
“别担心，能进我所里的律师，人品都是经过考察的。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或许是因为新入职不久经验少，才中了圈套，但伪造证据，我相信他不敢。”
“那就好。”
白晓薇舒了口气，催促道：“宜早不宜迟，你今天就赶回去吧，辩护意见你发我邮箱，我自己打印出来就行，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给我送。”
苏逸兴一噎，他也没那么急好吧？
顾文瑞差点笑出声，在心里给顾久的办事能力打80分。
这边正说着，白晓薇的电话忽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张爱萌。
“喂萌萌？”
“晓薇，啊呀呀呀，我要气死了，气死了，他妈的神经病啊，太缺德了......”
张爱萌的大嗓门让耳朵正对听筒的白晓薇，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震耳欲聋。
她拿开手机，点了免提，把手机放置在桌面上，边给苏逸兴和顾文瑞添茶，边笑问：
“怎么了萌萌，生这么大气？”
“外面来了个神经病老太婆，带着个跛脚儿子，点名说要娶白晓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