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目淡淡道:“杨先生前几日布置的功课,何鸪你还没开始写吧?我记得明早就要交了,你打算今晚奋笔么?”
何鸪嘴里的饭菜嚼了三嚼突然一顿,筷子“啪”一搁起身直奔许言而去。他从许言背后一把圈住他,吓得许言登时挣扎起来,便立马耳语安抚道:“哎哎哎我,是我!走走走我跟你说个事儿!”
“哎你干什么?啥事儿啊不能在这儿说?”
“(直接绑走)这不方便说话,诶你肯定感兴趣!”
江楚瞧见了堂里喝着自己闲茶的萧也韫,偏头与昭卿相视一笑,而后转回身对着栏杆,垂首靠着余光注意着她,半晌后瞄见她饮了口他喝过的紫苏饮,问道:“这算什么,故意气他?”
她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眼自己手里的杯子,而后左右周旋晃起,瞧着里面荡着自己与月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气许言的,她只知道,她刚才是不想让江楚在许言那受了气。
“(玩味一笑)你觉得呢?”
江楚摊了只手稍耸肩,“我不知道。反正,他要了,你也给他了……”
她视线在江楚侧颜上一挑一落,解释道:“我是不想让他空着嘴乱嚼一通,在这里扰了清静。”她顿了顿话,“介意么?介意的话,我以后就不给他了,不管什么。”
“(眉梢微挑)你认真的?”
“嗯,我认真的。”
江楚眸子在她眉眼处跳跃,拢肩挺身抿唇一笑,转了个身正对着大堂打过来的光,胳膊肘跪在栏杆上,旋儿沉肩平下嘴角。堂内的喧嚣声仿佛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有月摇树影,风响蝉鸣,光揽虫盈。
他昂起头看着河汉,“你经常和人这样吗?”
“嗯?什么样?”
“我们现在这样。”
昭卿端到唇前的酒杯顿住,而后落了下去,“有时候。”她偏头望着他,笑问:“觉得我轻浮?”
江楚直首又歪去头,视线和她交织片刻,笑着挪回河汉,摇头道:“怎么会……和朋友闲谈,再正常不过。”
昭卿侧过身子歪在栏杆上,“(笑)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江楚也侧过身子歪在栏杆上 “(笑)我还以为我们之前就是了。”
他们从并肩向外变成了彼此相对。
江楚看着她,清辉洒亮她左半脸,余下的落她肩头;灯光弥满她右半脸,剩下的曳她雪发。这两厢在她挺拔的鼻梁鼻骨与鼻头上下一线处泾渭分明。
她一只眼里盛冷月一只眼里盛暖光,像是两杯截然不同的酒灌进江楚的喉咙,醉倒他九万八千梦,不知道南北西东。
而此刻昭卿眼里的江楚亦然,她就看着他用他那眼里的一江秋水寒笼烟纱,望着自己,像是要望穿什么一样。她浑然不觉地翘了唇角,而江楚见她嘴角笑意,也不觉笑了起来。
昭卿:“你笑什么?”
江楚:“是你先笑的……”
昭卿:“我先笑的吗?”
江楚:“你那日为什么要抢那木盒?”
昭卿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护?”
“我路上盘缠没了,顺道做个镖师赚点路费而已,我总不能张着嘴喝一路风喝上来吧?”
“(笑)活得这么窘迫?(开玩笑)那今儿岂不是让你破费?(对着江楚晃晃酒杯)回头我请你。”
江楚悦着她这最后一句,但绝不是他穷到叮当响地觊觎人钱包就擎等着吃别人一顿。同时他也发现,她悄无声息地抹灭了自己的问题。他不是傻子,她愿说的她会答,她不愿的,自己没必要再开口讨那无趣。
昭卿喜欢江楚在这方面的聪明劲,可她有时候又希望江楚愚笨些,多问自己一点,说不定她就会把自己的更多告诉他。
昭卿:“所以,你事后怎么交差的?”
江楚:“我本想上门赔罪,可那家人已经全搬走了……”
昭卿:“对不起哈,我也身不由己。”
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把胳膊探过栏杆,在靠过外廊来的树梢间,夹住一片未老先衰的叶子,捻在手里转了转,“当时没想到,其实舞剑卖艺也不错,来钱少点但稳妥的多,你说呢?”
昭卿挑着眉头笑问:“你卖艺?走一路卖一路?”
江楚:“嗯等等?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昭卿低头忍笑,耳后的头发顺着垂了额前,又被她勾回去,“你要真卖艺去,可一定和我说,我去给你捧场叫个好。”
“去都去了,就捧场叫个好?”
“(笑)算盘打在这儿是吧?”昭卿从他手里取来那片叶子,放在身前转着它柄端详,偏头问道:“那要我现在买你整场,你能舞给我看吗?”
江楚怔了一下,开着玩笑道:“你要想和我打架你直说昂,别收了你钱到时候我还手都不好还。”
她笑出声道:“我没有……”
江楚渐渐敛下笑容,“其实当时要真在街头舞剑卖艺,也不好……”
“为什么?你不是说稳妥吗?”她没得到江楚的回答,只得到江楚打过来又挪回去的目光,她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如果他当时没当镖师,他们那日也不会遇见,虽然早晚会在学府见面但……是在各自行路匆匆错肩,还是和现在这般惬意闲谈,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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