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婆子咬牙切齿说无德不是她的主子。
“他不是人！他原配的孙女嫁到郎家之后，他怕得罪了马大人，竟然让我家小姐的亲孙女嫁给那个残废。那是老奴伺候大的孙小姐呀！我家小姐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可是姑爷为了巴结马大人就把孙小姐嫁给那个残废。我家小姐哭晕过去他也不理。”
那婆子泪流满面，彭大人看向吴黄氏，吴黄氏闭着眼睛，也是泪流满面。
“三日回门，孙小姐像木头人一样，不会笑不会哭。马家姑爷哪里像个人，让人抱进屋，看不见不说，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我家小姐抱着孙小姐痛哭，可是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那个残废回去。我家小姐说后悔，那会就不应该听姑爷的，不和马家结亲又如何？孙小姐哪怕嫁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好过现在这样。小姐后悔不应该任由老爷把原配的孙女定给马家残废，到头来害了孙小姐。小姐和姑爷大吵，质问他，不怕得到报应吗？”
苗大人几个震惊，马大人孙子成亲他们并不知，关于马家孙子只听说腿脚不好，别的也不知。
“姑爷竟然说，养她这么大，为了吴家，她也该好好伺候丈夫，讨得公婆喜欢。我家小姐的眼泪都要流干了，说都是她的错。不是小姐的错！是姑爷的错！只要姑爷没了，小姐以后不会担心受怕，怕他再把哪个孙女送给人。”
苗少卿问道：“不管怎么说，他是你家小姐的丈夫，你就没问过你家小姐？”
那婆子斩钉截铁说道：“没有，我家小姐是读过圣贤书长大的，她再恨姑爷也不会亲自动手，是我自作主张。”
在座的不知道审了多少命案，从犯人眼神话语中也能看个大概猜出咋回事，但是又可怜那吴黄氏，谁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婆子说完后，对着吴黄氏跪下磕头道：“小姐，老奴对不住小姐。是老奴见不得小姐受苦，见不得孙小姐受罪。老奴自己买了匕首，买了毒药，偷偷跟着姑爷。见他和郎大人拉拉扯扯，郎大人走了之后，老奴见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上去给姑爷说家里有人找姑爷。然后趁姑爷不注意捅了他一刀，慌忙从一个小巷拐走了。”
跪下磕了几个头，又转向正方，对着苗大人磕了几个头，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动手，让他害了我家孙小姐。”
说完之后站起来，那婆子猛地一头朝桌角撞过去。
谁也没想到，几位大人全体站起来，张玉树急忙把儿子眼睛捂住。
吴黄氏扑过去，抱着那个婆子大哭。
在场的人除了叹息，谁也说不出话来。
吴黄氏紧紧抱着她的陪房，抬起头来说道：“大人，我只求大人能够让我给她收尸。”
虽然人犯自己寻死，但是该判的还得判。幸好无德目前并无官职，不然一个奴仆谋杀朝廷命官，她所有的子女都得没命，但也是谋杀主子，她的子女要杖责一百，流放千里。
可是那个婆子丈夫去世，亲生的一个儿子一家不久前赎身去了外地。
苗少卿和桂侍郎二人都不用商量，直接记录凶手并无子女。
这个案子如实报上去了，朝廷里所有人都盯着，皇上也故意让所有官员看到了审案详情。
没多久指挥司马大人的孙子和离，吴家女大归娘家。
张玉树在彭大人家，二人也是对着案子唏嘘。
“彭大人，你说那个婆子动手谋杀无德，吴德夫人知不知道？”
彭大人反问道：“你说呢？”
张玉树摸了摸下巴说道：“那天大堂上，那个婆子说她主子不会亲自动手，我觉得无德夫人是知道的。”
“说得没错，吴黄氏知道，她并没有阻止。不然不会给陪房儿子一家赎身安排去外地。婆子不经过她主子的允许，不会动手。吴黄氏也是遇人不淑，或许忍了一辈子，最后她孙女的事情，再让她忍不下去了。”
“可是那个婆子为何要在那个时候动手？她要是找个偏僻的地方动手，人不知鬼不觉，也不会闹这么大动静。”
彭大人说道：“你以为我们官员都干啥吃的？人命案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会查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无德并不是普通老百姓，之前好歹是朝廷命官。那个婆子或许跟踪他了很久，选择那天动手是正好附近没人，又正好可以栽赃给郎大人。”
张玉树问道：“那是为何？”
“那个婆子，应该说她们主仆两人都认为，如果郎大人没有从中间插一手，她孙女就不会嫁给马家的残废。两个孙女选择的话，自然是心疼自己的亲孙女。虽然知道是无德做的事情，但是心里多少会迁怒于郎大人。”
他轻轻叩着手指敲桌面，发出像木鱼般的声音。
“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向理不向亲？亲，就是情，情感，多少人挣扎在这个情字？我说的不是男女之情，为何审案子，有亲属关系的要回避，就像这次因为我和郎大人有私交之情，避开。就是因为情，不会公正判案。苗大人他们多少的也动了情这个字，才没有往下深查，痛恨无德，同情吴黄氏。”
张玉树非常明白彭大人说的这个话，就好比寿阳公主，那会包括现在他都会觉得寿阳公主有点无辜。
因为寿阳公主对他的好，对他的深情，他会觉得那次骗她对不住她。
彭大人继续说道：“之后吴黄氏死咬着郎大人不放，那天带着丈夫的棺材在郎大人家门口闹事。她也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恨和怒火。不仅仅是对郎大人，包括对她的丈夫。只不过没想到婆子杀人的时候被你儿子看见了。”
张玉树说道：“估计她们看这些天也没找到目击者，觉得没事了，那个婆子放心大胆的跟着主子出来。不过就算她不出来，我儿子早晚会说，我也会禀告大人。”
彭大人叹口气道：“那个婆子也算是忠仆，苗大人他们只是按照那婆子说的记录案情，并没深查，也是对无德的行为不齿，又同情吴黄氏。不然吴黄氏也得牵连在案。不过下人为主子扛罪的事多得很，而这个不算扛罪，毕竟人是她亲手杀的。”
说完案子，彭大人称赞张震业，说小小年纪如此聪慧，孺子可教，千万别耽误了，得好好读书。
张玉树这会洋洋得意，摇头晃脑说道：“我儿子像我，我小时候就这么聪明，学啥像啥。”
彭大人看着这个笑着的二货，心想，千万别像你，像你长大了学唱戏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