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的话让苏芸儿有片刻怔愣。
不明白陈老太突然间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娘不是说，我一个人太辛苦了么？”苏芸儿不解，但问完话的一瞬间，她仿佛嗅到了问题的根源。
“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为了家辛苦，我知道，但你总得顾忌着些脸面。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说你一天天的跟着一大堆男人在这里，在这里…”
陈老太一时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词穷了。
“娘是觉得，我一个寡妇，不守妇道了？”苏芸儿冷了脸。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陈老太都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这么辛劳的原因，且陈老太平日里也很心疼自己，经常抢着做这做那，就是为了帮苏芸儿分担，可是却没想到，今天陈老太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联想到之前遇到蓝春芳的事儿，想来是村子里有人乱嚼舌根，在背后给自己泼脏水了。
“娘，是不是村里有人说闲话了？”苏芸儿冷声问。
见苏芸儿这样，陈老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年，陈老太见过苏芸儿很多面。刚嫁来时的谨小慎微，怀孕时两人相濡以沫，到生下孩子后的冷淡无情愚蠢，但却没见过此刻她如此气愤，态度疏离。
但想到村里人说的那些难听的话，陈老太同样也很生气。
“你既然知道会有人说闲话，你为什么不避点嫌呢？你辛苦，你劳累，你要挣钱，但是你也应该守着规矩守着本分，离这些男人远着点儿……”
陈老太越说越气，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苏芸儿被这些话气得头疼，她高喊了一声，打断了陈老太的念叨。
“娘！”
“村里人糊涂，你也糊涂么？我要挣钱，不出来跑，难道跟家里坐着吗？还是说娘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多余了，应该还跟以前似的，处处都想着她苏家，娘你就觉得我没有败坏德性了？”苏芸儿气得双手有些发抖。
陈老太是生活在古代封建思想里的老太太，她不指望她有前世现代人一般的思想观念，但是今天说出的话却也让她心寒。
“我原本以为，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娘你都看在眼里，都能理解。没成想，你居然是这样想我的…”苏芸儿眼里蓄了眼泪。
陈老太见苏芸儿哭了，心中一颤，也有些慌了。
前几日，就有人在她面前说苏芸儿的坏话，说苏芸儿日日跑出来，是拿做生意当幌子，其实是因为家里没男人，寂寞了。
陈老太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天天有人在她面前念叨。
所以她才说要和苏芸儿一起出摊，一方面可以帮着苏芸儿些，一方面，也可以看看苏芸儿是不是真的像村里人说的，是为了出来找男人的。
“小树他娘，我……”陈老太已经没了刚才的气愤，刚才糊糊涂涂的脑子，也一下变得清醒了，但也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娘，你可知道，最伤人的话，不是外人说的，而是家人说的。”
“我想尽办法挣钱，难道就只做女人的生意？像你说的，女人要避嫌，很多都在家里不出门，我若只做女人生意能挣到几个钱？”
“那你跟那些男人，都说说笑笑的，还有刚才，你和那个男人凑得那么近在说话，这难免让人多想啊。”
“我一个出来做生意的，不跟客人赔笑脸，难道要指着他们骂街么？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刚才，刚才找那万有福，也是因为何柳有事要求我，我这是帮她找门路呢！不私下说，难道要嚷嚷得人尽皆知么！”
越说越气，苏芸儿怕控制不住怒火，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搭理陈老太了。
现在她不想看到陈老太，也不想听陈老太说话。
一路沉默，婆媳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村里，进村回家，需要经过一个小广场，这里有个祠堂，平日里，村里很多人会在这里晒太阳，边做活边聊天。
远远地看到婆媳俩回来，村里熟悉的人跟她们客套地打着招呼。
经过上次分猪肉事情之后，村里人对苏芸儿的态度都转变很多。
可是偏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哟，陈寡妇，今天跟多少男人做了生意啊？”蓝春芳手里拿着一个鞋垫子，右手捏着个针，笑得尖酸刻薄。
这话说得很是恶心。
若有人不知道苏芸儿是卖豆花的，乍一听这话，会以为苏芸儿是做什么皮肉生意的呢。
蓝春芳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嘴上积点德吧，人山河媳妇怎么惹了你了。”
“我怎么不积德了，我这不是关心她生意呢么。”蓝春芳翻了个白眼，似在嫌那人多管闲事。
“倒是不知道蓝婶子这么关心我家的事儿。”苏芸儿将扁担往地上一放，往蓝春芳那儿走去。
旁边的众人一看这架势，纷纷闭了嘴，在旁边等着看热闹。
“关心后辈嘛。陈寡妇，你这生意还挺好做啊，今天有多少男人光顾你啊？”蓝春芳坏笑着说完，满脸得意。
“我可不敢要你蓝春芳的关心。我虽然比你年轻，但你还不够资格做我的前辈，充其量不过是个脸熟的路人。我在码头上卖的是豆花，挣的是干净钱，之前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就没跟乡亲们提过。今天跟乡亲们好好说说。”苏芸儿后面几句，是跟场子上的所有人说的。
“大家还记得前段时间我用肉跟大家换的黄豆么？那黄豆我做成了豆花，这些天就是在码头上卖这个，不是我吹牛，我的厨艺还不错，所以豆花生意做得还可以，这不，两大桶的豆花天天都卖得一干二净的。”
“至于有些人，眼红别人的生活，见不得别人好，于是背地里乱嚼舌根，说人是非，挑拨人家一家人的关系。这种人，用老人家们的话说，就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还有句话，有人自己生活得不好，就也见不得别人好。”
苏芸儿说着话，表面上看是说给大家听的，但是目光却时不时地斜睨蓝春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