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天天骂个不停，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娇娇本是不欲插手，可刘娘子这样，她真怕出点什么事，不得不出声打断。
她的话当然管用，这刘婆婆悻悻停下，可眼中还是带着几分不服。
“这周娘子，您是投了个好胎，我们这就是普通人，一辈子在村里种地，也不求啥大的，以后没了，得有人摔盆，养老送终不是，你看着一个个没把儿的，跪了一整院子，我看着都嫌弃。”
周娇娇冷着脸，“你不是没把儿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没把儿，可我能生啊，四个大小子，这村里谁不敬我几分！”刘婆子越说越骄傲。
周娇娇打眼一看，周围人除了神情不明的药嬷嬷，其余人都是一脸赞同刘婆婆的话，而大丫她娘，脸上也正迷茫着。
刘婆子见众人都同意，更是骄傲，“所以我说啊，这家里大丫二丫三丫都是女娃子，太多了，把我孙子都吓跑了。这不得清理出去几个，好给我孙子滕地儿啊。”
“是啊，娘子，娘也是为了咱好，以后生了儿子，也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刘娘子男人半晌不说话，一开口竟然是这。
怪不得刘娘子神情恍惚，这连亲相公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还能指望谁。
“把二丫卖了，换了钱让你侄子去念书，要是你这肚里真下不了蛋，以后死了也有人摔个喷啊。”刘婆子看似语重心长。
周娇娇却一愣，看向人牙婆子。
那婆子点点头，表示今天她就是为此事而来。
周娇娇忽然觉得迷茫又困惑，这事儿她再管就是多管闲事儿，到哪儿都没处说理，可她真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在她眼前被卖吗？
“这二丫，我最多给八两，你看那小身板瘦的，身上乌漆麻黑，要不是五官还算周正，八两我都嫌贵。”
人牙子一边还价还一边摸着二丫的牙口，人不知摇头，仿佛面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货物。
“八两就八两。”刘婆子喜道。
方才那人牙婆子还说什么五两太多，如今开口八两，刘婆子自然喜不自胜。
刘娘子看自己的相公，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张脸上也是带着期待的。
好像这八两银子真能到男人手中似的，刘娘面露讥讽。
她看向一旁的周娇娇，浑身富贵，周身气质浑然天成，明明手握金银，丈夫那般出息，却还是张罗着自己做生意。
即便是面对她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合作商，也关心备至。
甚至还让大丫跟着一块挣钱。
刘娘子嫁过来前，她娘便说，女子有了本事，才能让夫家尊重，可惜她娘死的早，她没来得及问一问，为什么她有本事，看事情比村里大多数人都通透却活得这么痛苦。
她张张嘴，喉间的干涩像是火烧一般，说话声音沙哑，“是不是今天非要卖掉我的女儿？”
“你这话怎么说，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小家着想。”刘婆子瞥一眼地上的人，带着嫌弃。
“好。我同意。”刘娘子缓缓闭上眼睛。
“娘！”二丫还没反应大丫先忍不住质问。
一旁的二丫后知后觉，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懂些事，知道她娘真的要卖掉她，眼泪哗哗掉，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小小的身影孤孤零零的，却强忍着一声不吭，也没有求她娘一句。
那人牙婆子见了眼眶都红了几分。
“不过，二丫不能卖，让大丫跟着走吧。”刘娘子再睁开眼，眼睛瞪的极大，浑身一股视死如归的模样。
“姐姐！”
“娘！”大丫也愣了，可下一秒，她紧紧的抱住妹妹，“好，妹妹留下，我走。”
“不行！”刘婆婆想都不想拒绝，大丫能挣钱了，她还指望着大丫再干几年，把他说给镇上的鳏夫，她彩礼都说好了。
怎么能卖大丫。
刘大娘子却不理，她跪着身子忽然转头，朝着周娇娇磕头。
“周娘子，你把大丫带走吧，我不求你对她说好，只求你给她一碗饭。”
说着，趴在地上给周娇娇不住的磕头，这还不算，还带着大丫一起。
“大丫，快磕头，求求周娘子。”
周娇娇愣住，连忙往旁边跳。
那刘婆子对周娇娇有忌惮，想说什么又不敢，只去撇他儿子，想让老二说两句，那汉子却窝在屋檐，一言不发。
刘婆子给儿子使眼色，周娇娇却给人牙子使眼色，手里比了个二，再比了个十。
她愿意用二十两带走大丫，这可比比药嬷嬷当初那份身契都高。
人牙子立马心动。
眼睛转了转，撇撇嘴，“你家这官司纠纠缠缠，说不定将来事儿还多呢，算了算了，人我不要了。”
说着就转身，刘婆婆连忙过来拦，还回头训斥儿子，“还不把你媳妇拉走，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她个不下蛋的做主了？”
又对人牙婆子道：“老姐儿，有事儿好商量，你不是说这二丫长得不错，这回去养养，卖到楼子里，多好的一桩生意。”
还有这样做奶奶的。
周娇家冷着脸，压制着怒火。
一旁的药嬷嬷很久没说话，垂着头，不知再想什么。
“这孩子还小，卖出去前还得将养着，这得吃我多少饭，费多少粮食。”人牙子连连摇头，转身就走，刘婆子拉都拉不住。
看她来真的，刘婆子也怕了，到手银子哪能飞了。
“那您说，怎么办？”
人牙子婆子又从门口转身，走到刘娘子身边，将大丫二丫都仔细端详端详。
“你这大丫的确不错，听说还能挣钱。”说着又摇头，“补货她这手艺在富贵人家也没甚大用。”
人牙子端着，面色为难，“这啊，最多给十两。”
“十两！”刘婆子惊了，这前几年村里另一户人家买闺女，也没有个十两银子。
刘婆子又心动这个。
可到底大丫还能挣钱。
人牙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
“看来你舍不得，那算了。
“别别别卖，卖。”她大孙子还等着盖房子娶媳妇呢。
刘娘子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神情麻木。
周娇娇对此不置一词，只对着刘娘子说，“今天来，主要有件事来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