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饰演的聂飞的动作反应太过细微，距离远一些的围观人员恐怕都有些看不清，但台上一直关注着方晓的郑长贤看到了，他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他为什么这样演？他接下来要怎么演？”
郑长贤也是第一次跟方晓合作，虽然有明邦熙和苏清卿给方晓背书，他对这个“文学家、歌手”的能力有一定的认可，但说不担心，到底不可能。
刚才看到方晓的“坐姿”，他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而现在看到方晓的反应，郑长贤除了再放下一些心之外，心里还对眼前这个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演员，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郑长贤伸手分别捅了捅孙导和周先，示意他俩仔细看，前者不用说一直在盯着方晓看。
比起郑长贤，这位选角导演心里更慌，只是没表现出来，所以他无比关注方晓的表演。
而至于周先，这位明显不太知道其中利益纠葛的执行导演，却并不是那么关心，即便被郑长贤提醒了一下，依旧只是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方晓。
而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力量。
一旦入戏，对于外界的“干扰”方晓几乎可以做到0回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方晓，而是已经变成了他理解下的，真正的聂飞。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濒死的聂飞，在听到脚步声之后，被惊醒的第一反应，是伸出右手，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领带。
随后，聂飞又停顿了半秒钟，左手也勉力的抬起，搭在了领口处，紧接着，这个濒临死亡的反派角色，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自顾自而又十分倔强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紧接着，他才吃力的抬起头，朝着陆沉饰演的聂龙看去。
聂飞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有的只是木然、冷淡与理所当然，就像是他开口时的声音一样。
“你来了。”
这句台词，方晓饰演的聂飞，说的波澜不惊，语气清淡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笃定。
“诶？他是不是说错台词了？”
“不对啊，刚才顾岩的台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哈，这小子一副死人脸，他不会连台词都忘了吧？”
“……”
好些个群演见状，顿时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同时各种各样的嘲讽声四处响起。
可到底还是有明白人的，剧组里那些有一些台词戏份的小演员们，他们听的眉头微微皱起道，“你们第一次演郑导的戏？没有参加过试镜吗？他给的试镜剧本什么时候写出完整的台词了？
难道不是只给出大体的情况，大概的情景话术，然后让演员根据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情况，先自行发挥一次吗？”
“这……”
这人的一句话，立刻怼的那些咋咋呼呼的群演哑口无言。
没办法，他们就是一些群演，通常就是演一些背景板或者死尸一类的角色，连句台词都没有，又哪里还需要试镜。
下面议论纷纷，绝大多数演职人员都没注意到，刚才在跟顾岩对戏时，显得行云流水的陆沉，在听到方晓开头的这句台词后，似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一样。
“聂飞，疼么？”
陆沉的台词并没有改变，但比起跟顾岩对戏时，陆沉的语气明显放轻了许多。
而至于他脸上的表情同样被他演绎的十分完美，一样的克制、冷静、并且还有忍不住流露出的悲痛神色。
方晓饰演的聂飞，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他没有说任何的台词，只是睁着一双除了濒死者的木然之外，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看着陆沉饰演的聂龙。
画面好像在这一刻定格了一样，可离得近一些的人，却能够看清出试镜场地里，两个演员脸上微表情的变化。
陆沉饰演的聂龙，在最初流露悲痛以及其他多余的表情之后，就再次变得隐忍、冰冷、克制起来。
但却被陆沉通过对角色的结构和理解，处理的非常隐蔽，而方晓饰演的聂飞，则是在“聂龙”收敛起所有的情绪之后，木然的脸颊爬上了非常淡的一丝嘲讽。
并且这丝嘲讽一闪而逝，紧接着替换上的，就是因为牵动伤口，而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疼痛”表情。
这个微表情，就相当于回过了“聂龙”的问题，所以这一来一回之间，方晓并没有说一句台词，就已经把戏走了下去。
“嗯？这小子，演的很好啊！”
因为被郑长贤提醒，周先的注意稍微集中了一些，所以他也看到了方晓展现出来的表情。
而至于前排站的进的那些群演们，在看到方晓的处理方式之后，好多人也不说话了。
“诶？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啊？”
“对啊，虽然我没中过枪，但一个人受了那么重大的伤，还流了那么多血，那他应该也没什么体力在大吼大叫，情绪激动了吧？”
“好像是的，这个方晓还真有两把刷子，可这也就是演员的基本功而已。”
“对，我觉得还是刚才顾岩演的更专业一些，毕竟他真的演出了聂飞临死前的情绪波动，达到了导演讲戏时要求的效果。”
“再看看……再看看……”
台下的声音，虽然不是一边倒了，但也就是对方晓的表现，微微侧目，顾岩这边坐在场边，他也在看着方晓的表演，看了半天之后，他忍不住撇了撇嘴，朝着身边的吴薇薇道，“有点水平，但不多，他好像他不太理解什么是戏剧效果，有时候演戏，并不一定要追求真实。”
听着顾岩笃定的声音，吴薇薇也点了点头，但目光并没有从方晓身上离开。
试镜继续。
看到聂飞脸上显出的“疼痛”神色，“聂龙”忍不住想要伸手，但却很快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他抿了抿嘴唇，目光直视着“聂飞”，声音冷淡，“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么？”
演到现在，陆沉的台词，赫然也发生了改变。
而这一切好像都在方晓的预料之中，或者说他现在就是“聂飞”，他的反应就是聂飞的反应。
只见他在整理好自己的领带之后，用左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同时强忍着“痛苦”，脸上则是故作轻松，伸出右手在自己身旁的草地上拍了拍道，“来，坐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