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万籁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中原一点红才慢慢道：“我败了。”
黑衣剑客收剑坐下道：“我本可以杀你。”
中原一点红：“据说你的剑一旦出鞘，极少不见血而回。”
“是的。”
中原一点红：“可为什么你不杀我？”
黑衣剑客道：“一，我很欣赏你，你这种人江湖上并不多，第二，我想请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中原一点红没有问为什么要让他做事。
他不必问。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中原一点红是知道了。
他败了，而没有死，就应该为对方做一些事情。
黑衣剑客似乎也知道中原一点红明白这一点，居然也不好奇道：“我想请你转告楚天，来日我要找他比剑。”
中原一点红脸色微变，道：“没有人请你杀他？”
“没有人。”黑衣剑客道：“你应当明白我已经不做杀手有些年头了。”
这当然是事实，许多江湖人都知道的事实。
黑衣剑客的眼睛已在发光，微笑道：“我虽然不做杀手，但我还是剑客，剑客若没有了剑，没有了对手，岂非无趣的很。”
中原一点红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是杀手，但也是剑客，他能理解黑衣剑客的想法。
可有一点中原一点红不明白。
“天下剑客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找他？”
黑衣剑客的回答也很绝：“因为他很有趣。”
这算什么回答？
这当然不算是回答，可黑衣剑客的回答已经足够了。
中原一点红起身要走了，不过他还是看了一眼黑衣剑客的剑。
那口剑鞘上镶嵌有十三颗明珠的剑。
这个人与这口剑，十七岁时就已名满江湖了。
如今这人二十五岁，这人的剑法虽然不算天下无双，可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这一口剑出鞘，楚天是否能挡得下呢？
黑衣剑客微笑道：“你是不是想要我这口剑？”
中原一点红没有说话。
黑衣剑客道：“其实有许多人想要这口剑，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乌鸦。”
乌鸦不是鸟，是个人，一个极可怕的杀手。
中原一点红知道乌鸦。
中原一点红：‘我曾对他说过，只要我死了，便将这口剑送给他，假若有一天我死了，你若有时间，希望你能代替我将这口剑送给他。’
这实在是个很洒脱的人，对生死看的实在太平静太淡定了。
中原一点红深深看了这人一眼。
他记住了这个人的样貌，他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燕十三。
很独特，也很好记的名字。
中原一点红走了。
燕十三却坐了下来。
他身上那种疲倦之意更浓烈了。
他坐在木棚下，望着面摊前的老板老板娘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位杀手没有来？”
老板娘点头：“是的，但恐怕他不会来了。”
燕十三淡淡一笑道：“你错了，他会来的。”
老板娘有些诧异道：“为什么？”
燕十三淡淡道：“倘若他不来，我又怎么会来呢？”
老板娘忽然有些汗毛直立。
她望着燕十三的眼色都变了。
她不知道燕十三到底想干什么。
燕十三没有再看老板娘一样，对着前方黑暗的小巷道：“你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黑暗的小巷很是安静。
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板、老板娘甚至怀疑燕十三耳朵出了问题，至少他们没有听出有什么人来了。
可忽然一道声音黑暗中响起。
“你居然也来了。”
沙哑的声音一响起，一个人居然出现在了灯火下。
这人走路居然完全没有半点声音。
这不仅代表这个人的武功极高，轻功也高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
燕十三笑了。
他眼中的疲倦之意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剑锋般凌厉的杀气。
这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时目中无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目空一切的风采了。
燕十三盯着那人，淡淡道：“你若不来，我也不回来。”
那人立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虽然看上去似乎每一个部位都被人看的很清楚，但偏偏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样貌，只能知道这人穿着一身黑衣。
他冷冷看着燕十三，冷冷道：“你来是因为我？”
“是的！”燕十三叹息道：“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
那人冷笑道：“因为那一剑？”
“是的！”燕十三叹息道：“人生在世寻一个对手实在困难极了，特别是我这样的人，三年前那一战你本不应该走的。”
那人冷笑道：“我本想杀了你再走，只可惜不得不走。”
“我明白！”燕十三道：“可也正因为你走了，我才没有法子杀你。”
那人冷笑道：“我也一样！”
燕十三微笑道：“可现在我已经来了，你也已经来了。”
那人道：“看来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能走出这个小巷。”
“是的！”燕十三微笑道：“无论是谁走出这个小巷都一样。”
“一样？”
燕十三哈哈一笑道：“能与你一战，败又何妨？死又何妨？”
他的眼中有了光，身上更散发出了逼人的杀气。
那人眼中的锐光却显得暗淡了一些。
那人盯着燕十三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道：“你果然是个疯子。”
燕十三微笑道：“你何尝不是？”
那人笑了，叹息道：“我只是半个疯子，不过半个疯子遇上你这样的疯子，似乎也只好成为疯子了。”
“似乎是的。”燕十三收起了笑容，道：“请。”
燕十三找了这人三年。
三年前那一战，是他永生难忘的一战。
两人在暗夜之中相遇，又同时对彼此出剑。
那一天，他们交手了三十三剑，身上各有五处伤，本来第三十四剑，必定能分出胜负，只可惜有人来了，破坏了这一战，以至于那人离开。
这三年来，燕十三几乎消失于江湖，便是要找这个人。
他要看这人的剑，和这人再一次一决高下乃至于生死。
正如同他所说。
若能达成心愿，败又何妨，死又何妨？
他本来就是一个为了剑，而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生死，小事耳。